有手臂粗細的鐵箭,一箭橫穿兩匹馬的身軀。
驅車的人被一瞬間高高躍起的駿馬掀翻在地,沒來得及躲閃,鐵蹄已然將他踩得血肉模糊。
隨即,兩匹臨死掙扎的馬也倒在了地上。
韁繩還連著馬車,馬兒倒下,車廂也倏地翻了。
昭陽從裡頭滾了出來,滿頭滿臉都是灰。她睜開眼時,正好瞧見那被馬蹄踩得面目全非的驅車人,瞳孔都緊縮了一瞬。
她被俘虜了,重新上了另一輛馬車,由另一支軍隊護送原路返回京城。
***
老四身子不好,早朝一直推遲到天光大亮。
一殿的朝臣站了將近一個時辰,才等來姍姍來遲的新帝。他微微弓著背,一言不發地坐在了上頭的龍椅上,眼皮一掀,不冷不熱地看著一眾朝臣。
“有什麼要說的?”
大臣們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誰也不願先開口。
堂下有好些新面孔,都是老四從西疆帶回來的人,這些人過去都是他的幕僚,而今就要成為朝堂新貴。
其中一人叫謝中欽,當仁不讓地站了出來,拱手道:“皇上剛回宮,接下來的日子自當籌備祭祖儀式,登基大典。宮中事務先前都由恭親王代為打理,而今皇上既已回宮,也該把這些都一一收回來了。”
新帝回京,首當其衝的便是實權。
這一次的早朝沒有任何懸念,舊臣幾乎無人做聲,唯有老四的人滔滔不絕,口若懸河。
反觀龍椅上的新帝,陰晴不定,漫不經心,像是在聽大臣說話,又像是百無聊賴地盯著地磚上的刻痕。他本就不是個愛說話之人,眼下只是聽著,也不知思緒到底飄到了哪裡。
他還間或咳嗽一陣,一咳起來就沒個完,身側的竹青不斷替他撫背,他拿著帕子堵著嘴,咳得撕心裂肺。好容易停下來,他面色發白地靠在龍椅上,神情更加陰鬱了幾分。
這樣一個孱弱、懶散的帝王,朝臣們看在眼裡,愁在心裡。
出人意料的是,早朝後,瀾春在門外頭等著新帝。朝臣們魚貫而出,看見長公主站在那裡,紛紛行禮,瀾春沒開口,沒回禮,待人都走光了,大步流星地朝著殿裡去了。
“這皇帝當著可還舒服?”她跨進門檻,幾乎是第一時間問出了這麼一句。
老四還坐在龍椅上,聞言看向大殿中間的她,似笑非笑地說:“是你?”
“是啊,是我。”瀾春聳聳肩,“聽說你回來了,昨兒還忙了一宿呢。本來我是昨兒就想來見你的,可都走到乾清宮外頭了,聽人說你去坤寧宮,還一去就沒回來了。我只得今兒再起個大早來瞧瞧。”
她說起老四在坤寧宮待了一宿這事,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就跟完全不覺得做弟弟的在嫂子屋裡待了一夜是什麼驚世駭俗之事,反而再正常不過。
老四盯著她,唇角輕揚:“你會想來看我?我還以為你最不想看見的就是我。”
瀾春笑了:“幹嘛不想看見你?橫豎你當皇帝也好,二哥當皇帝也罷,我都是我的長公主。你們誰坐這位子,對我都沒有影響。”
她也不客氣,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來,還把腿翹得老高:“只是我倒真沒想到,皇后居然是你的人。”
老四沒說話。
她又興致勃勃地湊過來:“我說,那大皇子該不是也是你的兒子吧?”
老四還是沒開口。
“這麼多年沒見面,還是這麼小氣啊。”瀾春撇撇嘴,“不過你不說我也猜得到,我二哥這麼多年和皇后一直不怎麼親近,對大皇子也疏遠得很。可按理說大皇子長得也很像顧家人,不可能是外人的子嗣。你一回來就去皇后那兒待了一宿,這我可算想明白了,當初把皇后給怎麼著的根本不是你的手下,恐怕就是你自己吧?”
“你來這兒就是為了自作聰明?”老四盯著她。
“敘敘舊也不行?”瀾春歪著腦袋天真無邪地笑。
“我跟你有什麼舊可敘?這我還真不知道。”他一副願洗耳恭聽的表情,末了又笑笑,“你是想聊聊你五歲那年死了的那隻貓,還是七歲那年掉進池子裡頭的事?”
瀾春的笑終於有點勉強了。
五歲那年她得了只貓,外頭進貢來的,她千方百計討了回去,就差沒當成祖宗供起來。那是隻白色的波斯貓,眼睛一黃一藍兩個色,漂亮又嬌氣。她給她起名叫球球,喜歡到抱它之前一定要洗手,每頓與它一同吃,要不是母后不允許,她幾乎就要抱著它一塊兒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