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熙不明白她的話是什麼意思,只怔怔地望著她,下一刻,她又一次把他攬進懷裡,第一次親了親他的額頭:“奕熙,母親希望你不管將來遇到什麼事情,都能夠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過去沒有什麼好怕的,將來也沒有什麼值得擔憂的,你放心,母親會把一切都為你安排好。”
她側頭望向遠方,唇角微微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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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初冬,方淮在邊境與東躲西藏打游擊戰的西疆軍隊來回接觸了很多次,西疆人並不善於謀略,人數也不若大興這樣多,若是正面交兵,多半會輸。
可那哈察不知怎的,一改往日的蠻子作風,狡猾無比地躲躲藏藏,游擊戰打了不少,就是不與朝廷起正面衝突。
與此同時,淮北的四王爺終於行動起來,以驅逐昏君、復我大興的名義,率兵往京城來了。
天下異象百生,天災**齊齊到來,原本就人心惶惶的大興百姓竟不知到底該擁護當今皇帝,還是這位傳說有先帝遺詔的真命天子。平民永遠都是這樣,那金鑾寶殿之上坐著誰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能否過上安生日子,重要的是吃不吃得飽、穿不穿得暖。
淮北的軍隊為老四所用,舊日部下有不少已然光明正大擁戴他,朝廷的兵力大都在西疆與哈察作戰,一部分還在黃河一帶為災區奔波,京城已然淪為空城,兵力不足,岌岌可危。
文武百官跪在乾清宮門外,高呼請皇帝召回大軍,守住京城,與偽王一戰。
可皇帝站在那裡,看得很清楚。
老四不就是這個意圖嗎?這一局無非兩個結果,要麼皇帝把大軍召回,為了皇位與他大戰一場,任由邊境被鐵蹄踐踏得寸草不生、血流成河;要麼任大軍將西疆人的軍隊驅逐出境,可京城失守,大興雖保住了安寧,可他這個皇帝卻會被人取而代之。
老四看得很清楚,他這個做皇帝的心裡,孰輕孰重,早已有分曉。
皇帝不允,沉默地望著天邊,就是不肯召回在西疆作戰的軍隊。方淮的信使數次快馬加鞭傳書回京,聽說一路上不帶停歇,馬都死了好多匹。他也請求皇帝召回大軍,至少召回部分大軍,保住京城。
可皇帝按捺住了,一直不肯讓他回來。
吏部尚書老淚縱橫地跪在地上,長聲道:“皇上,老臣求您了,邊疆雖吃緊,但皇位穩住,人心才能穩住!若是西疆人被趕出去了,可您有了什麼萬一,新帝登基,百姓會是什麼樣?天下會是什麼樣?四王爺不是個安生的主兒,他不堪負此重任,也絕無可能成為像您一樣的明君!求皇上明鑑,召回大軍吧!”
朝中又一老臣出列,跪地磕頭:“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邊境損失的至多是幾座城池,可若是京城淪陷,皇位落入四王爺手中,天下都會大亂啊!求皇上召回大軍,保住京城!”
那一地長跪不起的人磕頭長呼,老淚縱橫。
皇帝攥緊了拳頭,聲色暗啞:“這江山是朕一步一步扶起來的,說句大不敬的話,先皇坐在這位子上時,做得太少,糟蹋太多。朕自繼位以來,收拾了太多爛攤子,多少次壯士斷腕,才換來大興如今的國泰民安。”
一地的人沒有任何異議,依然俯身叩首。
他站在高高的石階上,看著這偌大的紫禁城,看著這一地忠心耿耿的朝臣,這些都是他的,都是他一手做出的功績。
“朕不是貪戀皇權,也不是居功自大,朕自幼被立為太子,心存報國之志,願用一生精力、一身肝膽為大興做點什麼,朕自問這十餘年來兢兢業業,哪怕偶有差錯,卻也時刻自省,居安思危。這是朕的江山,是朕一手扶起來的江山,朕會願意看著旁人將它糟蹋了?難道朕就願意看著天下百姓受苦受難了?”
他有些哽咽,可卻死死攥著拳頭,下巴揚得高高的:“可是不成,這江山就算是易位了,成了老四的天下,朕最多不過不甘。但若是朕為了皇位將大軍召回,朕的皇位是保住了,可邊疆的百姓卻遭了秧。我大興列祖列宗拋頭顱灑熱血,一座城池一座城池地打下來,才有了今日的大興。可朕若是為了一己私慾,將那些先祖們用性命換回來的土地丟了,朕成什麼人了?”
“西疆人素來暴戾殘忍,過去五十年間,哪一回入侵我大興領土不是□□擄掠、無惡不作?哪一回不是鬧得百姓民不聊生、家破人亡?這皇位,老四若是非得要,就是拿去了,天下也依然姓顧。可若是城池丟了,百姓眼睜睜看著大軍去了又離開,那和朝廷拋棄了他們有何兩樣?”
皇帝一步一步踏下那長長的石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