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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海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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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邊,一前一後停兩輛車。

渾身是傷的古莉被抬上後面那輛麵包車時,受阿漁這樣一句話刺激到——“早知如此,何必找罪受,換作我,不至於臉皮都不要。”

古莉當即大聲嚷嚷:“這怪我?我淪落到這種地步,還不是因為無人管!若不是你那家出了事……”

阿漁一驚,吼過去:“收聲啊!”

這一吼,把自己也嚇一跳——太著急了。阿媽嘴漏風,她早囑咐過在外不要提某些事,仍然不長記性。

阿漁清一下嗓子,轉動眸子,望向旁邊。

向七煦也被她那一聲震住。

她捏一捏裙角,恢復軟和平靜的嗓音,乖巧道:“向生,今晚多謝。”

他沒說話,坐上車了。

半晌,見她還杵在原地,才問:“不上車?”

阿漁抿唇,四下看了看,抱著自己的斜肩包坐進去。

車開了。

窗外,一路是澳門精巧的夜景,大三巴牌坊的夜燈就在那視野中央矗立,好似本島每處都可窺見其光輝,但無論如何,夜間也比不過威尼斯人賭場的光彩。這不眠不休的賭城,千千萬萬夜紙醉金迷,不見沙灘海鷗飛旋,只聽得牌桌上骰子叮咚響。

兩個騙子,並排坐在同一輛車的後座,皆無心欣賞沿途風景,不發一語。

阿漁悶聲朝向窗外。

這個人,幫了忙,還願送她回家,大概沒有不高興。但很難說,他面無表情時讓人捉摸不透。

她先開了口:“其實,向生,我學賭博只為湊足學費。你也看到,我阿媽是什麼樣的德性,我家裡很窮,別無他法。”

他的臉沒有轉過來,側顏輪廓明晰,線條清冷,路燈光束掠過去時顯出冷白的光澤。

“是嗎?”

“是的,我在h大數學系念統計學,偶爾賺點專業外快而已。我是真的不願意賭博。”阿漁估摸著他半信半疑,於是繼續思索著如何圓謊。

經過海灘附近時,成群的海鷗撲騰著飛旋,黑暗中乍起團團白影。車穿過繁華街道,進入逼仄老城區。街景變暗,車後座全程低壓。捱得近,她才又嗅到他大衣上的淡淡菸草味——只聞過一兩次已記住,是一種與賭場氣味不相融的獨特菸草味。

“你全名叫什麼?”

“……易美漁。”

問完,他又不接話了。

阿漁想,算了,連司機腰間都有槍,還是保持安靜好。不過越想越憋屈,憑什麼因他今晚的“大度”,她就失去底氣?難道他之前沒有戴面具?說什麼正經商人,根本就是賭圈大佬!一個嗜血的魔鬼,搞不好,養父的死還同他有干係!她要穩住,不能露出馬腳,以免妨礙查線索。

她閉上眼,靠在車窗上假寐。不知過多久,聽見他出聲:“到了。”

他先下車,繞到車門邊。

車開不進狹窄的巷子。澳門這樣的彈丸之地,機車塞滿貧民窟,連人步行都要踮腳側身。但並不代表破巷子口就沒有豪車,偶爾,有些限量版超跑也會停駐在這裡——那就是別人的故事了。

阿漁拿起包包下車,一個手掌攤開在眼前——這次她還沒反應過來,直接就搭上手去。萬家燈火的背景中,目光與他交錯一秒,她迅速收回手,視線落在地上:“多謝,向生。今晚的賭局……”

“不必謝。”

“一百萬,我下次還你。”

“下次?”他挑起眉,輕嗤一聲,轉身上了車。

阿漁杵在街邊,像個傻子似的揮著手:“再見,向生……”

他在車後座盯了她一眼,那一眼,差不多像要穿透她眼底。車一溜煙開走,在老街的拐角消失不見。

阿漁回頭,擠入冗長昏暗的窄巷,一步步走回家。身後跟著不時捂傷痛吟的古莉。巷子裡,偶有婦女站出來,“譁”地潑一大盆洗腳水,遮住隔壁老爹用尺子教訓阿仔的聲響。

阿漁真覺得自己不爭氣,明知那人如毒蠍,甚至會是將來的敵手之一,偏偏在賭桌上感覺到心跳得快。向七煦,他那張臉,明明是一張很正氣、英氣、白淨的面孔,可那雙眼,卻混沌成深海漩渦,叫人不自覺陷下去。

彼此失望,暫時不會再見了吧?

進屋後,遍體鱗傷的古莉直接到床上睡過去。她則留在客廳,給柚子撥一個電話——其實她不想多嘴,但心中事憋住不講太難受,此刻極想找個人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