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齊楚,是自挖根基,齊楚攻三晉,是自己動手拆毀屏障,天下竟有用拆毀屏障的手段,去向強盜獻媚,說:‘強盜愛我,不會攻我!’真是荒謬到了家。”
司馬光這段評論中,讚揚蘇秦的大戰略:“南北合縱,符合六國利益。”似乎是露了底。因司馬光和孟軻二位大亨,一向只談仁義,不談利益的,而今司馬光也不得不把國家利益列為第一。但他又主張“六國如果都能以信義互相親善”,夫國與國之間,只有利益才能使他們永久結合。所謂信義,也必須建立在利益基礎之上。最大的信義往往是最大的利益,最大的利益往往也是最大的信義。團體的立場和個人的立場並不一樣,儒家學派一直在其中攪和不清,所以總是不斷地捉襟見肘,不能自圓其說。
紀元前221年,秦王國(首都咸陽【陝西省咸陽市】)已吞併六國,統一當時已知的世界,國王(六任)嬴政洋洋得意,自以為品德超過三皇(天皇、地皇、人皇),功勳超過五帝,於是不再稱國王,改稱“皇帝”(這是“皇”和“帝”二字第一次結合,以後遂成為固定名詞,連續使用兩千年)。皇帝頒佈的文告稱“制”,皇帝下達的命令稱“詔”(聖旨),皇帝自稱“朕”(從前每個平民都自稱“朕”,嬴政之後,只有皇帝才自稱“朕”,人民只好自稱“我”了);追尊老爹嬴異人(五任莊襄王)當太上皇(以後只有仍活著的老爹才稱“太上皇”),下令說:“元首死了之後,所加的綽號(諡法)是兒子議論父親、臣屬議論君王,無聊透頂。從今天開始,廢除諡法。我是始皇帝,後世以數目字順序計算:二世、三世,以至於萬世,傳到無窮。”
嬴政搞出了一大套個人崇拜的玩藝,諸如“制”、“詔”、“朕”、“皇帝”之類,說明他的智商平平,不過廢除諡法卻是一項真知灼見。諡法是儒家系統中最無聊的專門給死亡貴族起綽號的一種文字遊戲。可惜秦王朝瓦解後,諡法復活,直到20世紀清王朝末期,知識分子還樂此不疲,把人與人間的稱呼,搞得其亂如麻、烏煙瘴氣。
紀元前210年,秦王朝一任帝(始皇帝)嬴政,東巡國土,因身體不適,折回京師(首都咸陽【陝西省咸陽市】),在中途逝世,幼子嬴胡亥篡奪帝位。把嬴政安葬驪山(陝西省臨潼縣東南),墓穴極深,熔化銅汁,灌入地下,堵塞泉水,內部填滿奇物珍寶。又命工匠在各處裝置可以自動發射的強弓,對接近的人,立即射殺。墓穴中興建江河海洋,用水銀灌成小溪,設定機械使它流動運轉。墓頂如同天空,星辰排列;墓底完全依照風水格局。凡是沒有生兒子的小老婆,全部驅入墓穴殉葬。棺木入土之後,有人提醒說,製造機械的工匠,可是知道怎麼破解的,一旦洩漏,仍有被掘被盜危險。於是,再把所有工匠驅入墓穴殉葬。
2100年後,嬴政先生的墳墓,開始從外圍被挖掘,水銀已涸,強弓已枯,專制帝王自認為鐵打的地下江山,成為虛話。迄今挖掘出土的,雖不過一小部分,但僅只充當嬴政衛士的“秦俑”,已引起世界矚目。等到有一天,把嬴政本人的老骨頭挖出來,當另有一番啟示。而那麼多被活埋的美女,以及被謀殺的工匠,可以想像,他們在封閉的墓穴中掙扎哀號,而最後紛紛窒息倒地,屍體縱橫,千古含冤。人權被如此摧殘,帶給我們江海般悲憤。
秦王朝一任帝(始皇帝)嬴政在沙丘逝世時,遺命由太子嬴扶蘇繼位,而宦官趙高勾結宰相李斯,矯詔立嬴政的幼子嬴胡亥當太子,又矯詔譴責嬴扶蘇顢頇無能,賜死。
在趙高教唆下,嬴胡亥決心誅殺老爹最寵愛的將領蒙氏兄弟。嬴扶蘇的兒子嬴嬰勸阻說:“趙國王趙遷殺李牧而用顏聚,齊國王田建殺他數世的忠臣而用後勝,最後終於亡國。蒙家累世都是我們的重臣和智囊,陛下卻打算一次剷除。殺忠良而任用奸佞,後遺症是:在內使官員對政府失去信心,在外使將士們喪失鬥志。”嬴胡亥聽不進去,遂處決蒙毅、蒙恬。
《法言》曰:“或許有人問:‘蒙恬忠心耿耿,而仍冤死,忠心又有什麼用?’揚雄說:‘開山填谷,西起臨洮(甘肅省岷縣),東接遼水(遼寧省遼陽市),死傷狼藉。他的忠心不能抵消他的罪行。’”
司馬光曰:“嬴政正在荼毒天下,而蒙恬接受驅使,他的殘暴,可想而知。然而,蒙恬深切瞭解當臣屬的本分,雖然沒有罪而被誅殺,而仍忠貞不移,不生二心,實在足以稱道。”
秦王朝長城,西起臨洮,中經高闕(內蒙古烏拉特後旗),東到遼東,全長約2400公里,是一個偉大而駭人的工程。但它由“秦王國長城”、“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