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跟錢亮亮一家三口混在一起吃吃喝喝了一陣,漸漸有了酒意,便開始滔滔不絕起來,絮絮叨叨地講述錢亮亮關進去之後,市人事局怎麼宣佈公開競爭民主推選無效,黃金葉怎麼趾高氣揚地回到了總經理的位置上,他跟齊紅回到原來的起點怎麼狼狽不堪卻又得忍氣吞聲,大罵黃金葉陰險毒辣,仗著跟常老大有不清不楚的關係,自己貪汙腐敗還反攻倒算破壞改革……
窩頭在那裡沒完沒了地說,錢亮亮跟橘子倒也聽得津津有味兒,窩頭對橘子說:“嫂子,你砸黃金葉那一菸灰缸可真替我們解氣了,你猜齊紅怎麼說?她說砸得太輕了,最好一菸灰缸把她砸死。”
橘子說:“我要是把人家砸死了,你們既解氣又能官復原職是不是?我呢?不槍斃也得判無期,別的不說,真的那樣了,我們家核兒誰照顧?”
說到核兒大家才想起來看看他,核兒卻已經扒在桌邊上醉醺醺地睡著了,葡萄酒只剩下了小半瓶,這小子趁大人說話不注意他,自斟自飲,居然不知不覺喝了大半瓶子葡萄酒。
橘子連忙把他抱起來:“就怪你,練什麼喝酒,把孩子都練醉了,你們嘮著我安頓他睡覺。”說完就抱著核兒走了。
窩頭說的這些事情錢亮亮都已經知道了,提起這些事情他就又想起了人事局局長那天說的話,便板起了臉對窩頭說:“老沃,今天咱們之間沒有處長也沒有上下級,你如果把我當朋友、哥兒們,就給我說句實話,如果不願意說,今後咱們除了上下級關係就再也沒別的了。”
他說的嚴肅認真,窩頭有些緊張,也清醒了許多:“錢處長,我啥時候騙過你?你想知道你就問,只要我知道的我絕對實話實說。”
“競爭上崗的時候,你們在背後搞沒搞名堂?”
窩頭愣了,顯然他沒有想到錢亮亮會在這個時候提出這個問題來,也沒有作好實話實說還是打馬虎眼的思想準備,小眼睛嘎巴嘎巴,眼珠子咕嚕嚕地亂轉,一看就知道他腦子裡正在鬥爭,片刻神情又鬆弛下來,小眼睛眯成了一道縫,尷尬地笑著說:“啥事都滿不過你,這件事情不是我不願意說,一來是說出來挺丟人的,二來說也沒啥意思,參加競爭的就那麼幾個人,誰都在暗地裡做小動作拉選票,烏鴉落在豬身上,誰也別笑話誰黑,有啥可說的?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幹工作誰也說不出來啥,可是小毛病也不少,說話不注意場合地點也不會掌握分寸,難免會得罪人,尤其是客房部的那些小娘兒們,對我有看法我都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我能不做做她們的思想工作嗎?其實我也沒做啥,就是請她們吃吃喝喝,再說點好聽的奉承話,許點用不著兌現的願,這有啥嗎?這就成了搞非組織活動,私下拉選票了?再說齊紅跟黃金葉,哪個不搞地下工作?黃金葉分別找我們餐飲部的人談話,說我多壞多壞,她一直想給我們的廚師和服務員增加崗位津貼,提高勞保待遇,就是因為我不同意才沒辦成。
如果這一回她繼續當總經理,就要調整餐飲部的領導,不讓我再當餐飲部經理了,給每個人增加十塊錢的崗位津貼,每年的工作服由一套增加到三套,這算不算搞非組織活動私下拉選票?多虧我事先對餐飲部的人打了預防針,大家對這些事心裡都有數,才沒被她拉過去。再說齊紅吧,表面上看不顯山不露水,其實折騰得更兇,她的目標主要是對著黃金葉去的,她認為我不是她的對手,最多能當個副職,而且我也能削弱黃金葉的能量,所以她倒沒對我幹啥。平常她就挺能偽裝拉攏人心,誰都不得罪,這個時候拉攏人就更容易一些,對了,那些告黃金葉的信基本上都是她鼓動別人寫的,有的還是她親自動手寫的,這都是別人親口告訴我的。“
錢亮亮自從聽了人事局局長的話,就預感這種事情可能存在,今天親耳聽窩頭老實交代,預感得到證實,有些事情比想象的還要嚴重還要卑劣,覺得自己簡直就像個傻瓜,讓人家哄著吃了大便還告訴他這是年糕,心裡頭窩囊,忍不住感嘆:“還是我們黨英明偉大,沒有搞西方自由民主直接選舉那一套。”
窩頭不明白他的意思,迷惑不解地問他:“錢處長,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錢亮亮說:“小小的一個金龍賓館搞了這麼一次民主,你們就啥醜事黑事都幹出來了,要是全國真的開始直接選國家主席,還不得把人腦子打成豬腦子,全國人民都成了豬腦子那還不得亂成一鍋粥。”
窩頭涎著臉嘿嘿地笑了:“處長,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中國就是這個國情,說到我們吧,我不那麼樣別人也得那個樣兒,還是那句話,烏鴉落在豬身上,誰也別笑話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