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嘗的,自己只是正巧在。
嚐到惦念已久的滋味,凝煙一連吃了兩塊。
楊秉屹送完糕點就回了汲雪居,向葉忱回話,“老夫人聽是大人特意送去的糕點,高興地合不攏嘴。”
“之後呢?”
葉忱打斷他問。
之後?楊秉屹一時摸不著頭腦。
王大人祖籍江寧,設宴時拿了些米釀出來招待,大人就問了聲府上廚子會不會做這梅花糕,他當時便想到了三少夫人,可大人拿了糕點回來,又說是給老夫人,他便又覺得是自己想岔了。
楊秉屹思忖著如實道:“三少夫人恰好也在,也一同吃了些。”
葉忱唇角若有似無的揚了揚,“什麼表情?”
楊秉屹懵了一瞬,思緒忽然就通順了。
大人將糕點送去給老夫人,老夫人知道是江寧的特色點心,必然會送去一些給三少夫人嘗,就算方才三少夫人不在,這糕點一樣也會到她嘴裡!
一個荒誕的念頭在腦中形成,呼吸乾巴巴的扯著喉嚨,他僵硬的扒著腦子思索,“三少夫人她……”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下意識將“三少夫人”這幾個字說得尤為緩慢。
葉忱掀起眼簾,過分寡淡的視線讓他頭皮發麻。
已經是黃昏時分,泛黃的天光低墜在簷下,灑進屋內,半照著葉忱的身廓,光亮與陰影交錯在他眉眼間,被暈照著的一半平和如常,另一半晦暗。
楊秉屹知道自己已經僭越,作為下屬,他只需要依照主子的交代行事,絕不該妄自揣測。
他嚥了嚥唾沫,正要開口,葉忱卻打斷他,“不必說了。”
楊秉屹緊緊閉上嘴,低頭退到一旁。
葉忱已經重新將目光放回到了面前的呈文上,處理完所有公務,他擱筆慵散靠向椅背。
自己確實是在沒必要的人和事上浪費了時間,他唇角劃過一抹隨隨的笑,眼底的神色卻奚涼。
他淡然將眼裡的情緒鋪平,指腹緩慢揉捻著掌中的佛珠,既是這樣,就便做些值當的事。
楚若秋不放過每一個能和葉南容獨處的機會,一直到時近黃昏,臨近晚膳的時候,走動的下人變多,她才似想起要避諱,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她繞著蓮湖往松溪苑走,注意到臨湖的水榭內坐著一人,身形挺正,清簡的儒衫減弱了周身的壓迫感,一派閒然意態,是葉六爺。
楚若秋慢下腳步,往日她與六爺幾乎沒有接觸,但既然撞見了,總是要去見禮的。
她想了想提裙走向水榭,沒有進內,而是站在石階下行禮。
“見過六叔。”
見六爺朝自己看來,她忙低下頭。
“是你。”
過往她向六爺行禮,對方無非頷首,至多嗯上一聲,今日卻開口與她交談,這讓楚若秋頗感受寵若驚,心裡思緒更是遊走起來。
以六爺在府上說一不二的地位,自己若能得到他一兩分的另眼,哪怕是惻隱,都對她大為有利。
葉忱無聲看著她眼裡暗藏的盤算,微笑說:“可否幫我取一下你手邊的刻刀。”
刻刀?
楚若秋困惑抬眸朝葉忱看去,發現他手裡的正拿著方玉料在做雕刻,她轉看向身旁,在花架上看到了一柄刻刀。
她立刻拿上,走進水榭內,“六叔說的是這把刻刀嗎?”
遞上前的時候,楚若秋特意拿住刀口那端,將刀柄遞給葉忱。
“正是。”葉忱抬手去接。
而那串原本配在他腕上的佛珠,此刻,被靜靜擺在桌上。
他捏住刀柄,嘴角依然含著笑意,長指則輕轉著,將折轉刀鋒,鋒利的刀口虛抵在楚若秋的掌心之上。
只需輕輕一劃,便能分明。
感覺到掌心被尖銳冰涼的刀鋒輕刺著,楚若秋忙要縮手,葉忱已經先一步收回力道,把刻刀拿在手中笑說:“多謝。”
他的目光卻沒有看她,而是掠過她身側,落在水榭外。
淺鳶的裙裾隨著來人的步伐輕擺,僅是看到一抹勾出的身線,他已經知道是誰。
“表妹。”
聽到凝煙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楚若秋詫異回身。
“表嫂。”
凝煙眉眼帶笑,“遠遠就瞧見你了。”
她說著踩著石階走進水榭,將提在手裡的東西抬了抬,“正巧你在這兒,我方才在祖母那得了些糕點,你也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