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曉凡沒有想到清音道人這般坦誠地就承認了,她一直以為他會再做隱瞞的,她扯著嘴角笑了笑,語態平常:“有人告訴我的,他只說了我爹的名字,可是我想起了小時候偷跑進師父房間見到的那個靈位……為什麼師父以前一直沒有告訴過我?”
清音道人沉默了,這叫他如何解釋?讓她誤會自己一直無依無靠是個孤兒?
“我真的以為我沒有親人了,可是原來是有的,但我現在卻不知道自己該悲還是該喜。”喜的是自己在這個世上終究是有血緣的牽絆,悲的是,這牽絆居然一直不認自己。
“曉凡,你知道你娘是誰了麼?”清音道人伸手撫摸她的頭髮,輕言。
白曉凡頓了頓,抬起了頭,看向清音道人:“是因為這個麼?是因為我是千絕派和獨孤家的結合而產生的孩子,兩個原本隱有敵意的派別,卻有了我這樣一個孩子,所以你們隱瞞我?師父是否覺得帶著我,已經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了呢?”
清音道人為她眸中隱藏的冷冽而暗自心驚,面上卻分毫不變,緩緩搖了搖頭:“不,曉凡,你誤會了,這件事不只是這樣的。”
“那是為什麼?”白曉凡跪坐在地上的身子往下一萎,真的想象不出原因了。
“對,曉凡,的確,你的出生,並不受歡迎,而你爹,也就是我哥哥和獨孤家長女的結合,更是我們兩派諱莫如深的事情,但是,我敢保證,我從未因為這個原因而對你心懷介意。相信我,對於千絕派和獨孤家莫名其妙的恩怨,我一直都不贊成,而你是我侄女這件事,更是決定了我不會瞧不起你……當然,也不會為了遮醜,而怕你知道。”清音道人緩緩解釋道,“這一切的原因是因為你娘。”
“我娘?我娘不是去世了麼?”白曉凡疑惑之後藏著些微的傷心與落寞。她其實覺得並不算很難過,因此那傷心也不算多,或許只是因為那個人給了她生命,牽扯著她對濃厚血緣的天然反應,卻因少了多年來的依賴與情感,難以激起她更強的感覺了。
“不,你娘沒有去世。”清音道人淡淡說道,似是不知這對於白曉凡來說是怎樣的刺激。
白曉凡一下子呆住了,娘還沒死這個概念在她腦海裡竄上竄下,似是有人在她耳邊不斷重複這句話一般,圍繞在她的耳邊,不停迴響,她難以想象,世上,還有一個跟她如此親密的人存在。一個詩文描繪中,無論自己會犯怎樣的錯誤,都會慈祥看著自己微笑,包容自己的母親。
清音道人的臉上似是有些奇妙的變化,將那常年的寧靜都於不知覺中改變了,卻不知道根本的原因是什麼,他看著白曉凡深陷恍惚,不自覺也有些走神,可是最終還是宛若慨嘆地說了出來:“你的娘,便是當今太后。”
白曉凡再是一震,一時有很多想法竄上腦海,可是卻又全部梗在了喉嚨,一個字也吐不出,一個想法都理不順,太后,太后……她都還依稀記得那個美豔年輕,雍容華貴的太后,扶住要摔倒的她的瞬間,身上濃淡合度的香氣。而她,竟然是自己的娘?
清音道人沉下眸子,唇邊竟然有了絲苦澀的笑意淡淡漫開,這是白曉凡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如此明顯的痛苦,她忙於應付自己腦中攢動的想法,而自顧不暇間,也會幽幽地想,難道這段過去,對於師父而言也是不願提起的?
檀香嫋嫋,在這個毫無裝飾,甚至可以算的上是簡陋的房內,藉著暮春下午,溫熱的陽光,暈出了回憶的味道。
白曉凡聽完這個故事,長久沒有說話。她比上次在紫玉更深一步地瞭解了她爹孃之間的故事與被逼分開的無奈情緣。突聽“啪嗒”一響,雖是極輕,在清音道人講完這個有些冗長細緻的故事後,寂靜的房內,仍是顯得有些清晰的突兀。白曉凡只覺得右手無名指一陣疼痛直直鑽上心口,看著那湧出鮮血的地方,白曉凡突然噙起一抹冷笑,這時才懂了什麼叫十指連心。
清音道人卻似沒有看到那複雜的笑意,只是略帶怪責與愛憐地看向白曉凡,從懷中拿出一方手巾,彎腰執起白曉凡的手,給她細細包起,淡淡道:“這下或許你明白了,不給你說,一是因為你孃的地位未穩,她不願意你先知道這些事情,二是因為,師父也怕你因此恨上了千絕山,在這個地方呆不下去。”說到後一句的時候,聲音中似是有些不可忽略的顫抖,讓白曉凡也暗自心驚。
這心驚讓白曉凡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才發現她的情緒竟有些失控了,她在千絕山長大,對千絕山從來只有感情,而做出這阻撓之事者,都是因為世俗的眼光,門派糾葛已久的恩怨,而不是一人的關係,她能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