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棄它們。它噴射著霧柱,轉身朝小船衝去。這情景使哈爾想起衛星發射的情景。鯨魚噴氣時的轟嗚呼嘯活像噴氣式飛機衝破聲障時氣浪進發時響聲。氣柱越噴越高。噴到房子高時,它像棕櫚樹葉似地散開,水花灑下來,淋溼了小船上的人。
這會兒,兩條巨鯨一起朝小船迎頭撞去,兩顆巨頭就像一個巨型胡桃鉗子的兩邊。結實的杉木捕鯨艇落入這把巨鉗當中,準會像胡桃似地被夾個粉碎。
“劃呀,劃呀!”布朗喊道,“要活命就用勁兒劃呀!”
五名槳手拼命地劃,他們還從來沒這麼拼命過。哈爾用力過猛,他的槳噼啪一聲斷了。
抹香鯨頭活像一把攻城錘①。現在,捕鯨艇正在兩把攻城錘之間滑過。抹香鯨的前額筆直,高約3米。小船滑過去後,兩條鯨魚的額頭像兩堵黑色的懸崖迎面相撞,他們的龐大軀體整個兒顫抖起來,它們肯定頭痛欲裂。
①攻城錘:一種古代兵器。是一根帶鐵頭的大木樑,軍隊攻城時用它來撞破城牆。——澤注
渾身發抖的母鯨把幼鯨全護在它的鰭狀肢下,每隻鰭下護著一條。公鯨沒能把捕鯨艇撞碎,極為惱火。它的脖子上扎著魚叉,難忍的疼痛更使它怒氣沖天。它在水裡拼命撲騰,攪得白浪滔天。另外兩條抹香鯨都是雄性,估計是小抹香鯨的叔叔或伯伯。它們正圍著抹香鯨父母和小船繞圈,邊繞邊噴射水柱,攔著另外兩條小船不讓它們駛入圈內。斯科特先生站在小船上,把這壯觀的場面整個兒拍了下來。
大公鯨潛入水中,海面突然平靜下來。哈爾看見那黑色的長長的鯨體從小船底下掠過,他還看見公鯨的尾巴正在往上抽打。
霎時間天崩地裂,小船彷彿被無形的纜索拽著,直拋入高空,翻了個底兒朝天。哈爾和他船上的夥伴全都被甩了出來,人、槳、水桶、帆桁以及各種船具都在空中飛舞旋轉。
哈爾掉入水中,朝水深處沉。他抓撓著往上游、不料,一頭撞在鯨魚的身上。他無法呼吸。如果再不浮上水面,要不了多久。他就得淹死。
他該往哪兒遊?他應該儘可能在鯨魚身體的側面浮出水面,但他無法弄清,哪兒是鯨頭,哪兒是鯨尾。要是他糊里糊塗地游到鯨魚的尾部,鯨尾只消甩動一下就能把他抽昏過去。要是浮出水面對,正好碰上鯨頭,那將是一個更大的錯誤。
他用背挨著鯨皮遊動著,不斷地摸索著鯨魚的鰭狀肢。只要能摸著一隻鰭狀肢,他就能肯定自己是在鯨魚的側面,可以浮出水面去呼吸。
眼下,他的手抓著了一點兒東西,那可能就是鰭狀肢。他正準備使勁兒往上浮,突然意識到那不是鰭狀肢,而是鯨魚下頜的邊緣,他正在把自己柱抹香鯨口裡送,請它品嚐呢。那張巨口只要猛一合,哈爾·亨特就見他的列祖列宗去了。
他連忙往後縮,然後,從鯨魚的右鰭後頭浮上去。他無論如何也沒料到,他還能再見到那條小船,但是,小船的確在那兒,並且已經翻過來了。幸運的是,它落水時很平穩,船艙裡沒進多少水。海面上到處都漂著船具。哈爾作了一兩次深呼吸,讓缺氧的肺部重新充氧,然後,就和其他水手一道把漂在水上的東西攏在一塊兒,扔回小船上。水手爬上船後,三副布朗點了點人數。一個人也沒少。
“好啦,小夥子們,”布朗開口了,為了蓋過鯨魚噴氣和潑濺的嘈雜聲,他只好提高嗓門兒,“你們都還活著,真是有福氣啊!槳手們,咱們得趕緊離開這兒。”
“說得倒輕巧!”布魯謝爾咆哮道。
他話音剛落,小船就一頭撞在一條鯨魚身上。
“使勁兒往後劃。”三副命令道。
他們剛倒劃了幾下,一條鯨魚叔叔就把路給攔住了。
小船陷在鯨魚的包圍圈中,包圍圈比游泳池大不了多少,小船就漂浮在這巴掌大的一片水中,四周全是鯨魚,它們正逼近小船。被傷痛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大公鯨,開始貼著水面疾馳,所有的鯨魚都狠在它後面,這群鯨魚行動起來就像一個整體,小船被緊緊地裹在這個整體當中,隨時都有被巨鯨龐大的身軀擠成齏粉的危險。
然而,即使在這樣的時刻,捕鯨人心裡想的仍然是鯨油,那一大桶一大桶的鯨油。小船正緊挨著大公鯨,這是捕殺的最佳位置,布朗手握捕鯨槍往船頭走去,他要抓緊良機殺死大公鯨。但是,這同樣也是這條大公鯨和它的夥伴們讓小船覆火的最佳時機。
布朗高舉捕鯨槍站在船頭,疾馳的小船掀起的白沫和鯨群噴射的水柱灑落的水花遮沒著他,使他看上去就像噴泉當中的一尊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