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秀知道,之所以用這樣的馬車,就是怕她會半路偷偷溜走。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和親公主半路逃跑的事情的,所以他們才會這樣謹慎。
但是赫連諾並沒有讓下人將馬車鎖上,反而還給她提供了最大的方便,顯然並不擔心程月秀會就此逃跑。
一是因為這裡地處偏僻,早已遠離大雍京城好久,程月秀就算是逃走了也不會有活路。
二是因為,赫連諾火眼金睛,早就看出來這個程月秀不是個有骨氣的女子,若是她真的不想嫁入西涼,早在當初賜婚的時候就該一根繩子吊死的,又何必等到現在?
說起來赫連諾還真是個眼光毒辣的人,一眼就看出了程月秀的弱點。
不過,這次的事情,他還是太過於自信了。
此時剛過午後,因為天氣有些陰沉,天色看上去倒是跟傍晚差不多了。
赫連諾優哉遊哉地坐在更加堅固的馬車裡吃著之前收集來的各種美食水果,好不愜意。
突然,幾隻孤雁的厲聲鳴叫傳入耳中。
赫連諾耳朵一動,手裡的葡萄頓時被扔了出去。
守在馬車旁邊的高個子和矮個子立即警戒起來,雖然他們的功夫不賴,但是在直覺上,和在對危險的察覺能力上,還是比不上有些被害妄想症的赫連諾的。
而這次,顯然不是草木皆兵。
矮個子剛把手搭在腰間,還未來得及扯下腰裡彆著的長鞭,幾聲劃破長空的利箭便迎面而來。
“保護主子!”
矮個子一聲長嘯,抽出腰間比自己身高還要長了兩倍的長鞭來,雙腿一個彈跳,便抽著鞭子在空中上下飛舞起來。
“嘿!”
高個子也不閒著,他沒有矮個子那麼靈活的身體,但是他有強健的體格。
只見他雙手用力,將赫連諾乘坐的馬車高高舉過了頭頂,而後雙臂一通揮舞,那馬車便在他手上如同繡球一般把玩起來。
說是把玩,其實是在用旋轉的馬車的力量來抵擋利箭罷了。
赫連諾早在扔出葡萄的一瞬間便按下了馬車內的暗釦,馬車四壁的擋板應聲而來,將馬車裡的人嚴密地層層保護起來。
高個子和矮個子這邊將箭雨阻擋地密不透風,但是迎親隊伍裡的其他人卻全都遭了秧。
箭雨並不是集中射在赫連諾馬車上的,而是分散開來,這樣受到創傷最大的就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侍女和宮人們。
一時間,慘叫聲不絕於耳,眾人映入眼簾的全都是紛飛的箭矢和刺目的鮮血。
原本高高舉起的旗幟早已狼狽不堪地被扔在了地上,整齊的隊伍早已被打亂,僥倖躲過箭矢的宮人們如同流竄的老鼠四下逃命。
不過,跟被困在馬車裡的某人比起來,這些尚且能夠奔逃的宮人們還是畢竟幸運的。
因為,坐在第二輛馬車裡的程月秀,此時已經被襲來的箭矢射成了篩子。
這輛馬車的確牢固,只是可惜,赫連諾的一時心善和她突然湧上心頭的思鄉之情,將她送上了不歸路。
那大敞著的窗子,便是這條不歸路的葬送者。
當箭矢飛來的一瞬間,程月秀還在呆呆地看著後邊烏泱泱不見盡頭的送親隊伍,還在感慨自己已經遠離故土,來到了新的國家。
甚至還有那麼一瞬間,想起了自己情竇初開時一心愛戀的男人,以及那個男人放在心尖上的可惡的小村姑。
但是,當箭矢飛來,迎面插入自己的胸口的時候,程月秀紛亂的思緒便只剩下一個念頭了。
痛,好痛!
原來這就是被箭刺中的感覺啊,不對,或許,這就是死的感覺吧?
噗!
噗!
第二支,第三支,甚至第四第五,最終不知道有多少支箭相繼刺中了自己的身體。
程月秀腦海中的最後一個念頭都不知不覺間消失了,她甚至都沒有想起逃跑,就那樣直挺挺地被釘死在了馬車上。
一雙被長途跋涉消磨地沒了神采的眼睛,直勾勾而空洞地望著刻著花紋的馬車車頂,程月秀臨死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自嘲。
本以為來到西涼會開始新的生活,即便遠離親人,但是隻要自己能夠用心鑽研,或許也能活得很好。
卻不想啊,她竟是連走進西涼的可能都沒有,就這樣被射殺在進入西涼國土的第一步上。
第一波箭雨停下後,迎親隊伍四周便竄來了十來個全身黑衣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