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發生這種古怪可怖的事情,他一時間想的自然不僅是怪力亂神。
發生於皇家後宮的不祥之兆,是預示了什麼?
是後宮失德?
抑或天降不祥?
泰山尚無地動,去歲也未有大旱。
只是今年重陽逢霜降,糧食收成必減,也會影響到北境和平,不是什麼好兆頭。
德妃詐屍一事,倘若傳出了宮外,前朝必然議論紛紛。諫臣言官少不得上奏摺,彈劾他省身罪己;而民眾則不免惶恐,不保有人以此傳謠,動搖民心……當務之急,是要封鎖訊息,再將那個從棺材裡爬出來的邪物迅速處決。
蕭懷瑾揮了揮手:“內衛少陽氣,怕制不住那邪物,陸巖,調御前侍衛來,切不可讓那邪物出了麗正殿,亂了六宮……朕親去看看。”復又想到什麼:“速請抱朴堂,妙機道人入宮。”
說罷便起身,謝令鳶畢竟是為他擋了一箭——不管這一箭是如何的陰差陽錯,她究竟是不是存了真心,總是為他而死,禮部上了諡號的。她出身豫章謝氏,謝家也是世代良臣了,總不能把人這麼不明不白交待了去。
蘇祈恩侍立一旁,聞言低聲勸道:“陛下三思,詐屍乃大凶之相,並非一般的山精鬼怪,行走舉動也比殭屍快得多,沒得衝撞了陛下。太后若是知曉,定是不允的。”
這最後一句,叫蕭懷瑾眉頭一皺,狠厲瞪他,眼中隱現怒意,殺氣陡生。蘇祈恩噤了聲,心知太后不允的事情,皇帝必然要做的,只好嘆氣,不再多言,招了招手,一旁的司寢女官服侍皇帝更換了常服。
蕭懷瑾變臉如翻書,神色又恢復正常,問:“你說,謝氏是何故詐屍?”沒個緣由的,後宮歷代慘死那麼多妃嬪,他生母更是慘烈,被太后賜死、以糠塞口披髮覆面下葬,也未嘗聽聞有何詐屍異狀。
最糟糕的解讀,大概就是天降示警了。
“依奴婢之見,這詐屍在民間也時常發生,多是心有夙願,求個安心罷了。興許德妃舍不下陛下天恩,回來瞅一眼。”蘇祈恩知天子所憂,如此對答,讓蕭懷瑾稍微寬了心。
火光躍動中,蘇祈恩陰柔俊美的側臉看去竟然有幾分肅殺:“自然也是有法子克它的。民間對付這些事頗有一套,將滾燙的燒酒,淹於那屍體,再行火燒,焚化便可。”
地上跪著的小黃門打了個顫,御前露臉的機會有且僅有一次,成敗在此一舉,他斗膽道:“稟、稟陛下,凡詐屍者,皆有厲氣,應該是怕陽氣的,也可以……拆、拆了殿上瓦當,午時烈日,必能讓厲鬼魂飛魄散……”
蘇祈恩瞧了他一眼。
偌大內殿寂靜無聲。蕭懷瑾終是有了定奪:“今日之事不得傳出宮外。陸巖帶人將那邪物制伏,再依著蘇總管說的行事,燒了她,骨灰送去抱朴堂,祭三清。”
他走前幾步,推開門,秋夜長風撲面,蕭懷瑾仰頭,眺望寂寂星空,忽然想不起謝令鳶的容顏——畢竟她雖然入宮一年多,但他因種種苦衷,從未與她行過夫妻之實。
如此想來,或許是真的舍不下,心有不甘罷。倒是個執著人,厚重的棺材蓋,都壓不住。他便親自再送她一程,了卻她的深情夙願,也是對豫章謝氏有所交待。
***
夜空下,宮內侍衛調動。
麗正殿裡,此刻一陣幽風。
謝令鳶正和方才留下的唯一一個少年宦官面面相覷,對方長得劍眉星目,俊朗端正,臉上全無驚慌之色,從容道:“恭迎星主,降臨晉國後宮。”
謝令鳶一頭霧水:“您是?”
那少年跪在了她的面前:“星使,世間俗名曰星己。”
“……”聞言,謝令鳶整個人都要羽化登仙了。這和她預期的不一樣啊。
“吾乃諸天星辰之氣所化……”
面前跪著的挺帥的少年啊,你何苦想不開要化作太監?
既然天道要她完成某個使命,星使為何不能化身丞相、王爺,抑或高僧、鴻儒,總之是位高權重之人,來輔助她?
謝令鳶回神,才發現她已經問出口了。
而少年星使望向她,坦誠道:“唯有化作宮人,才能時刻守護於您的身邊。這是職責所在。”
謝令鳶啞然,也沒辦法,誰讓她此刻是後宮的妃嬪呢。困於宮牆之內,這似乎也是唯一的選擇了。說起來,他堂堂諸天星辰之氣所化,為她當個太監,也是犧牲了不少。
她對長得好看的人一向比較客氣:“你之前說的使命,到底是什麼?九星落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