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有幾分可信,又覺得可悲——因無論真假,他都會搜查一番的。道理就是這麼奇怪。
貴妃與德妃,以及有生殺之權的太后,都受了巫蠱波及,這就是最大的疑點。畢竟後宮其他妃嬪做這些事,沒有動機和足夠的利益。至於錢昭儀與白昭容陷入昏迷,也許是障眼法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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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的梆子響聲從黎明的星星點點下,依稀傳來。
蕭懷瑾起身,在宮人服侍下,準備上朝。往宣政殿走的路上,他將蘇祈恩叫到龍輦前,低聲吩咐道:“你派人搜查坤儀殿,切記不要驚動後宮,不論找見了什麼,統統不得聲張,一律密報朕。”
蘇祈恩眼中閃過怔然,很快領命,吩咐了下去。
待蕭懷瑾下朝,回延英殿批閱奏章時,蘇祈恩那頭已經將搜查的結果報了回來。
蕭懷瑾屏退了延英殿所有的宮人侍從,畢竟此事與皇后有關,事涉體面。
“奴婢奉命吩咐了下去,內衛搜的動作不大,倒是從中宮內室搜出了幾個玩意兒。”蘇祈恩說著,示意手下將托盤捧上來,他掀開上面的綢布,蕭懷瑾看清托盤裡的東西,驚呼了一聲!
四個做得逼真的布偶人,上面纏了頭髮,紮了銀針,躺在托盤上,空洞地眼睛望著穹頂,在笑,笑得令人觸目驚心。
蕭懷瑾的手捏成拳,指節青白。
“皇后呢?”
“在坤儀殿,已脫簪去飾,說要等陛下還她一個清白。”
不能輕易信,也不能輕易疑。蕭懷瑾沒有表態,只淡淡說一聲“知道了”,讓蘇錦詞也摸不清他心中怎麼做想。
及至入夜,星月稀疏地隱於烏雲遮蔽後,蕭懷瑾才一刻不耽擱地,踏入了坤儀殿的大門。
坤儀殿中,曹皇后已是審問了兩輪宮人,燈火下可見她的汗滴讓面色更為蒼白,扭曲出了幾分驚懼。
清晨,御前總管蘇祈恩帶著內衛,奉皇命前來搜宮時,她就感到了此事必有妖。待到內衛們從她內室的案几下方,摸出這幾個巫蠱用的布偶人時,皇后的腦中“轟”地炸響。
能進得了她內室,碰觸案几的,唯有貼身伺候的幾個宮女和公公了。別的宮人雖然入內室不多,卻也有嫌疑。
這些人平時掃灑坤儀殿時,雖然清掃細緻,可誰能料到案几下還藏了乾坤?
見到蕭懷瑾神色莫測地走進來,曹皇后醞釀了一日的驚怖委屈,在看到他的一刻轟然,她跪在地上,悲聲道:“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請陛下還臣妾一個公道啊!”
蕭懷瑾的腳步,頓在了大殿中。
他很難受,無論這場巫蠱是不是皇后主謀,他都覺得很難過。他覺得自己彷彿陷入了輪迴的漩渦中,從很多年前他沒出生起,就已經陷入其中了。
蕭懷瑾搖了搖頭,聲音沒有憤怒,反而是一種平和:“朕只想聽你說一句……你沒有做這種事。好麼?”
就只想聽聽,哪怕一句都好。
曹皇后猛然抬起頭,眼中迸射出決然的光,她倒退幾步:“若此事乃臣妾所為……則臣妾與腹中胎兒共死!”
蕭懷瑾一愣。
隨即,曹皇后的話如驚天巨雷,瞬間劈醒了他。
第六十八章
皇后有孕了。
蕭懷瑾回憶著,從那一夜後,至今近兩個月了,他沒有踏入過坤儀殿。他嘴張開一道線,又緊抿,張張合合,聲音是自己也未察覺的顫抖:“幾、幾時發現的?”
指的自然是何時診出有孕。曹皇后眼中含淚:“幾日前,陳院判為臣妾診的平安脈。臣妾怕龍胎不穩當,空歡喜一場,便沒有急著稟明陛下,想是等三個月後穩了再說。誰成想……有人不想叫臣妾保住這胎!”
曹皇后的手在大袖下攥緊,心中懊惱至極。其實有孕一事,後宮除了她,只有太后知道。太后吩咐她好生安胎,連後宮眾人的晨昏定省都免了去,除夕宴也不要她操持,就是怕勞累她動了胎氣。而她怕三個月內不穩,便也沒到處嚷嚷。
誰料她被栽贓了巫蠱一事,逼得她迫不得已,提前將這步棋走了出來!
這事發生得太突然,她如今細思,倘若陷害得逞,何貴妃、謝德妃二人,必然是最得益的,其他妃嬪沒理由花大力氣做這等事。
也只有她二人,才有這個勢力,能收買自己的宮人,把陷害的巫蠱人偶,放在自己內室。
她眼中的光,如冰山映出的冷凝,照出何韻致和謝令鳶二人的影子。
。
——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