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巖擋在了皇帝面前, 蹙眉喝道:“放肆!哪裡來的狂徒!”
“呵,他在肅武的時候被老子追著打, 你問他, 我是哪裡來的?!”
“……”蕭懷瑾張的血盆大口半天合不攏,這才確定了,這土匪頭子當初沒死在自己手裡。
不僅如此,大概其他人也都活著,所以是他方才誤會了……
但這就更不可思議, 且不說貴妃與德妃等妃嬪們,如何一路來到這邊關;也不說她們是怎麼和土匪頭子混在一起;那這個氣質容貌頗似二皇兄的人,以及活著的白婉儀,還有英姿颯爽好不造作的武修儀,又是鬧了什麼鬼?!
一時他心裡泛起了不知如何形容的複雜滋味,又是親切, 又是喜悅,又是傷感,又是驚奇,想問的太多,難以置信的事太多,反而又怔在了原地,像個無法呼吸的死麵疙瘩。
看他在亂矢如雨中呆滯的模樣,謝令鳶知道他宕機了,資料冗餘過多視窗彈不過來,可憐見的。
她正要喚回他,忽然一陣銳利風聲,她和貴妃兀地被武明貞按住腦袋趴在馬上:“躲開!”
呼嘯的風聲擦過臉頰,對面,流矢擦過蕭懷瑾的肩膀,他閃得快,流矢只劃破了他的衣衫,釘在地上,顫了幾顫。
遠處的喊殺聲這時彷彿才回來,復又如潮水從四面八方湧上,只聽有人大喊:“甕城不行了!守不住了,裡面的設法頂住!”
那聲音衝破了一切嘈雜,四周的亂聲似乎都小了下去,唯有那一遍又一遍淒厲的喊聲無比清晰:“裡面想辦法!不能讓他們進……”
聲音戛然而止。
登時,蕭懷瑾再顧不得她們,他回馬轉身,朝著城門飛奔而去!
他身後,陸巖一夾馬腹,迅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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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裡望過去,城門已經手忙腳亂。敵軍攻勢太猛烈,甕城的守軍始終未能攔住,戰地才轉移到了內城與甕城之間的地方。
趁著方才騷亂,幾十個西魏騎兵搶進了內城,多虧安定伯在內城裡加重了佈防,如今無數士兵們湧上前,用身軀做肉盾,被西魏的騎兵衝開,被馬蹄踐踏,鮮血四溢,卻終於攔住了城門外的騎兵,沒讓更多敵人擠進來。
剩下計程車兵們將內城門緊緊合攏,沾著血的手抱起一旁的泥沙袋子、巨石、圓木來抵住城門。
外面還有西魏騎兵不斷撞擊內門,厚重的大門發出沉悶的聲響,巨大的衝力使得碎屑磚石掉落一地,堵門的泥沙袋都被撞得移了位。
而已經衝進內門的騎兵見被漢人包了餃子,便拼著殺出一條血路。
無論漢胡,搶城計程車兵往往都是死士,何況西魏人骨子裡悍勇鬥狠,一時間這群不怕死的騎兵竟無人能擋,眼看著內城門也岌岌可危。
蕭懷瑾和陸巖的身影沒入了那片亂戰中,武明貞和屠眉見西魏人撒野,也顧不得把皇帝拖出戰場,當下上前幫忙截殺西魏騎兵。老邱雙目通紅,暴喝一聲迎上去殺敵。
這些年來,朔方和黨郡幾個城池,騷亂已如家常便飯。可這樣堂而皇之殺進來,將晉人尊嚴踐踏於馬蹄下,讓他又想到了那年互市,他的小兒子慘死在亂刀之中。
那是何等傷痛。那也並不是他一家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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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令鳶坐在何貴妃的馬上,遠處的奪門之戰激烈又血腥,她卻無法轉開視線,也許並不僅僅是因為擔心武明貞和皇帝,更是因為撼動。
從來沒有一刻,她覺得這樣無力。
身為高門貴女,國之四妃,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國門被破,百姓喪命於亂刀之下,成百上千計程車兵拿著性命去填,才勉強擋住敵人的侵入。
也從來沒有一刻,她感到“弱”是這樣苦澀的滋味,她生在和平年代時不在意戰爭,是因為無知,她不知道戰爭是這樣子的衝擊和創傷,哪怕她只是在遠處觀戰,哪怕面前還有酈清悟在擋著,她依然覺得心跳、懼怕、惶恐,看到鮮血噴濺屍首異處會噁心,卻又無法避而不見——
那些在刀劍下受傷、流血乃至死亡的人,面對砍來的刀鋒,尚且沒有因恐懼而躲避,她憑什麼呢?
也許何韻致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儘管反胃,她二人卻硬生生逼迫著自己,將眼前的修羅場全部納入眼底。
忽然何韻致又想到了爺爺在書房裡,和大伯輕描淡寫談起的謀略。
幾萬人在他們眼裡不過是數字,幾座城池在他們談笑間也只是棋子。
她從前也不覺得什麼,那些鮮血和渴望、吶喊和悲慟,她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