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遲疑了下,輕聲答道:“是楊北楚,他將你救了出來,交給了伯母。”
楊恆愣了半晌,才機械地問道:“他去了哪裡?”
小夜搖搖頭,道:“他把你交給伯母后一句話沒說就走了。”
楊恆悵然不語,心中說不出是何滋味,更沒想到是楊北楚捨命救了自己。
小夜接著說道:“楊老宮主也已經回返東崑崙,不過留下了鷓鴣大叔在此照看。”
楊恆“嗯”了聲道:“明水大師和無極真人他們沒事吧?”
小夜道:“他們都好,據說無極真人昏迷了三日業已醒了,還有匡掌門居然身上沒受一點兒傷,大夥兒都說是有菩薩保佑。”
楊恆欣慰地一笑,卻突然發現小夜鬢角插著一朵小白花。
他呆了呆,問道:“可是雲巖宗有哪位高僧圓寂了?”
小夜神情一黯,將螓首垂得更低,許久沒有回答,一顆顆淚珠恰似斷線的珍珠滴落了下來。
楊恆的心發沉,澀聲問道:“老尼姑?”
小夜哽咽不語,點了點頭。楊恆的心一涼,也是半天沒有說話。
死寂良久,他終於艱難地開口問道:“是誰幹的?”
“青天良。”小夜啜泣道,卻不敢將明月神尼的遇害經過告訴楊恆,以免令他更添內疚,於傷勢恢復不利。
可楊恆已經猜到,沉聲道:“是為了救我母親?”
小夜沒答話,楊恆明白她已預設了這個答案。
忽然他感到自己的手指能動了,可作出的第一個反應卻是狠狠抓緊了身下的被褥,然後拼命地擰緊,彷彿把它當成了青天良的脖子。
他深深地吐了口氣,回想到在這客棧裡和明月神尼的最後一次會面。
當時他和她,誰又能夠料想到,這竟然就是訣別!
“大師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是要我們告訴你——”小夜隻字不差地複述道:“真源——他要走正道,千萬不能誤入歧途……告訴他,他是貧尼此生教過的最好弟子……最好最好的那一個……”
“老尼姑——”楊恆的喉嚨裡發出一聲痛楚揪心的嘶吼,面容痛苦地扭曲。
他已經歷了太多的生離死別,他已勘破了神息四境中的雙泯之境,本不該再有這樣強烈的反應。
但在聽到明月神尼臨終遺言的那一瞬,卻仍舊失控了。
熱淚悄無聲息地溢位眼眶,迷濛了眼前的所有,卻像明珠般幻動著光芒。
在這光芒裡,他依稀看見了那個緇衣瘦弱,不苟言笑的老尼姑:看見她低聲吟誦剃去自己頭頂的髮絲;看見她六年如一日教導自己讀經參禪……
最終,他看見她轉過身,背影在迷離的幻光裡漸行漸遠……
他大口喘息著,熱血在胸腔裡沸騰,只後悔當初為什麼要救青天良!
“阿恆,千萬不要太激動……你還有傷。”小夜強忍傷悲,安慰他道。
楊恆驀然意識到,他一直自以為看不慣這老尼姑的呆板迂腐,更不喜歡她不停地嘮叨著那些老生常談。但事實上,在母親不在的這些年裡,是她填補了自己心中留下的那片空白。
而今,這位曾經教誨他,關愛他的人忽然去了,那空白又多了出來。
他像一尊石像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腦海裡翻來覆去只有三個字——
青天良!
他比任何時候都痛恨自己只能躺在床榻上無助地傷悲,而無法執起仙劍穿越關山極盡碧落黃泉,將那老狐狸劈成數段!
“我要養好傷,儘快!”他竭力平復自己的情緒,讓湧動的氣血慢慢沉寂,讓憤怒的心徐徐冷靜。
小夜擔憂地看著他,卻盼宋雪致又或任何什麼人都趕緊進來,能夠讓楊恆從傷痛中解脫出來,哪怕只是暫時。
沒想到居然是楊恆先恢復過來,輕聲問道:“小夜,我嚇著妳了?”
“沒有,”小夜搖搖頭,說道:“我早就習慣你這樣子了。”
楊恆自嘲地一笑,道:“說點兒有趣的事吧,妳怎麼做了蓬萊劍派的掌門人?”
“我也沒弄明白,”小夜的臉上閃過一絲異色,像是在隱藏著什麼,回答道:“那晚他們把我從天心池弟子的手中救下,便說要帶我回蓬萊山當什麼掌門。”
楊恆疑惑道:“雖說真禪孃親去世後,蓬萊劍派的掌門位子便出了空缺,但他們也沒理由找個外人接掌啊。而且為何誰都不找,偏偏找上了妳?”
小夜道:“這話我也問過,那位勾魂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