菏俏奕四鼙鵲摹!�
金珍像剛才一樣,默默地親吻一下鋼筆,插在胸前。這時,外面響起汽車喇叭聲,只點了一下,很短促的。金珍像沒聽見,一動不動地坐著。
小黎黎說:“在催你了,走吧。”
金珍還是一動不動地坐著。
小黎黎說:“你是去替國家做事的,高高興興地走吧。”
金珍依然一動不動地坐著。
小黎黎說:“屋裡是你的家,屋外是你的國,無國乃無家,走吧,別耽誤了。”
金珍還是一動不動地坐著,像是離別的愁悵將他牢牢地粘在了凳子上,動不了了!
外面又響起汽車喇叭聲,比剛才拖長了聲音。小黎黎看金珍還是沒動,跟老夫人使個眼色,意思是喊她說句話。
老夫人上來,雙手輕輕地放在金珍的肩膀上,說:“走吧,珍弟,總是要走的,師孃等著你來信。”
金珍像是被老夫人的手碰醒似的,朦朦朧朧地立起身,恍恍惚惚地邁開步子,往門口走去,卻沒有話語,腳步也是輕輕的,像夢遊似的走,把家裡人都弄得糊里糊塗的,都如夢遊似的跟他走。走到門前,金珍猛然轉過身來,咚地一聲跪在地上,對著兩位老人沒有猶豫地磕了一個響頭,帶淚地喊一聲:
“娘——我走了,我走到天涯海角,都是你們的兒……”
這是1956年6月11日凌晨五點多鐘,就是從這一刻起,幾乎像一棵樹又像一個傳說一樣在N大學校園裡既沉靜又喧囂地度過十餘年的數學天才金珍,即將踏上神秘的不歸路。臨行前,他向兩位老人要求把自己改名叫容金珍,他以一個新的名字甚至是新的身份與親人們作別,從而使原本已帶淚的離別變得更加淚流滿面,好像離別的雙方都預先知道這次離別的不同尋常。可以不誇張地說,從那之後,沒有人知道金珍去了哪裡,他隨著吉普車消失在黎明的黑暗中,有如是被一隻大鳥帶走,帶到另一個世界去了,消失了。感覺是這個新生的名字(或身份)是一道黑色的屏障,一經擁有便把他的過去和以後徹底隔開了,也把他和現實世界徹底隔開了。以後,人們只知道他呆在某一個地方,這地方的通訊地址是——
本市36號信箱。
彷彿很近,就在身邊。
可實際上無人知曉這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容先生訪談實錄】
我曾問過幾個在郵局工作的學生,本市36號信箱是個什麼單位、在哪裡,得到的答覆都是不知道,好像這是地球以外的一個地址。開始我們都以為這地方就在本市,但當我們收到珍弟第一封來信時,信在路上走的時間告訴我們,這不過是個掩人耳目的東西。他去的地方可能很遠,甚至可能在很遠的地方的地底下。
他第一封信是走後第三天寫的,我們是在第12天收到的,信封上沒有寄信人地址,寄信人地址一欄裡是毛主席的一句詩:生的偉大死的光榮。是毛主席的親筆手跡,印成紅色。最特別的是,信封上沒有始發郵局的郵戳,只有接收局的郵戳。以後,每次來信都這樣,同樣的信封,同樣的沒有始發郵戳,郵路時間也差不多,都在八九天左右。到“文化大革命”開始後,毛主席的詩句被換成當時最流行的一首歌名:大海航行靠舵手,但其他都還一樣。什麼叫國家機密?從珍弟神秘怪誕的來信中,我多少知道了一點點。
是珍弟走的當年冬天,12月份,有天晚上,外面颳著大風,天氣驟然降溫,吃飯的時候,父親突然覺得有點頭痛,都以為是著涼引起的,所以他吃了幾片阿司匹林後,便早早上樓去休息了。沒幾個小時,等母親上床去休息時,發現父親身上還是熱乎的,但人已沒了氣息。父親就這樣去世了,好像睡前吃的幾片藥是毒藥,好像父親知道沒有珍弟他的課題研究註定要流產,所以就乾淨利索地結束了自己。
當然,事實不是這樣的,是腦溢血奪走了父親的生命。
喊不喊珍弟回來,開始我們有些猶豫,主要是想他才走不久,單位又那麼神秘重要,又那麼遠——我當時已篤定珍弟沒在本市。但母親最後還是決定喊,母親說:既然他姓容,喊我是娘,他就是我們的兒子,父親去世當然要喊他回來。就這樣,我們給珍弟拍去電報,通知他回來參加葬禮。
但來的卻是一個陌生人,他代表容金珍給父親敬獻了花圈。花圈很大,是葬禮上所有花圈中的最大一個,但我們還是感覺不到安慰,甚至還有些憂傷。說真的,以我們對珍弟的瞭解,只要他能回來是一定會回來的,他是個非常認死理的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