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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什麼可寫的,他依舊過著那種一成不變的單調的生活,只是人工貴了,酒不好買了。老地主酒喝得比過去更頻了,變得更容易發脾氣,而且更吹毛求疵了。有一次,在規定的時間以外他把阿克西妮亞叫了去,說道:“你幹活太粗心。為什麼昨天的早餐是涼的?為什麼盛咖啡的玻璃杯沒有洗乾淨?如果再發生這樣的事,那麼我就把你——你聽見了嗎?——我就要把你辭掉。我是看不慣懶人的!”地主使勁揮了一下手。“你聽見嗎?我看不慣!”

阿克西妮亞緊閉著嘴,突然哭起來了。

“尼古拉。阿列克塞耶維奇!我的小女孩病啦。請您暫時準我幾天假……我不能離開她。”

“她怎麼啦?”

“她喘不過氣來……”

“是猩紅熱嗎?傻娘兒們為什麼不早說!唉,見你的鬼去吧,你這個胡塗娘兒們!快去告訴尼基季奇,叫他套上車,到鎮上去請醫生來。快點!”

阿克西妮亞趕快跑出去,老頭子在她身後像打雷似的用低音大聲罵道:“混蛋娘兒們!混蛋娘兒們!混蛋!”

第二天早晨尼基季奇把醫生請來了。醫生檢查了已經失去知覺。發著高燒的小姑娘,也不回答阿克西妮亞的問題,就走到老爺那裡去。老爺站在前廳裡接待了他,連手都沒有伸出來。

“小姑娘怎麼樣?”他馬馬虎虎地點點頭回答醫生請安的話,問道。

“是猩紅熱,大人!”

“能治好嗎?有希望嗎?”

“沒有什麼希望啦。孩子就要死啦……要考慮她的年齡。”

“混蛋!”老爺的臉都氣紅了。“學校怎麼教你的,啊?給我治好!”

他把驚恐的醫生砰地一聲關在門外,就在客廳裡來回踱起來。

阿克西妮亞敲了敲門,走了進來。

“醫生要求給他一匹馬送他回鎮上去。”

老頭子很迅速地用鞋後跟一轉,扭過身來。

“告訴他,就說他是個笨蛋!告訴他,沒有給我把小姑娘治好以前,他不能離開這裡!在廂房裡給他準備一間屋子,給他吃。”老頭子揮舞著瘦骨鱗磷的拳頭,喊道。“給他吃飽喝足,可是要走……休想!”他猛然頓住,走到窗前,用手指頭在窗上敲了一會兒,然後走到一張在奶媽懷裡抱著照的兒子的放大照片前頭,又向後倒退了兩步,眯縫著眼睛看了半天,好像是不認識似的。

小姑娘剛剛病倒的第一天,阿克西妮亞就想起了娜塔莉亞說的一句很悲痛的話:“你叫我流淚,你早晚要受到報應……”她斷定這是上帝為了她那時侮辱娜塔莉亞而懲罰她。

她為了孩子的生命擔驚受怕,簡直喪失了理智,胡胡塗塗地跑來跑去,什麼事都不會做了。

“上帝真會把她搶走嗎?”這個可怕的念頭固執地在腦於裡打轉兒,阿克西妮亞怎麼也不能相信這會是真的,竭盡全力不去相信它,她狂熱地祈禱,請求上帝發最後的一次慈悲——保全孩於的性命。

“主啊,饒恕我吧!別把她奪走吧!可憐可憐吧,主啊,寬恕吧!”

疾病正在扼殺這幼小的生命。小姑娘挺身仰臥著,從紅腫的喉嚨裡鑽出一陣陣艱難急促的喘息聲。住在廂房裡的鎮上的醫生,每天來看視四次,晚上,他總要在下房的臺階上仁立良久,抽著煙,凝視著秋夜冷冰冰的繁星。

阿克西妮亞通宵跪在床邊。咕嚕咕嚕的氣喘聲使她心碎。

“媽——媽……”兩片於裂的小嘴唇翁動著。

“我的小寶貝,小女兒!”母親壓低聲音嘶叫道。“我的小心肝,不要離開我。

塔紐什卡!看看我,小寶貝,睜睜眼睛。你醒醒呀。我的黑眼睛的小寶貝,主啊,這是為了什麼呀?……“

小女孩有時候抬起發炎的眼皮,充血的小眼睛裡閃出一瞬難以捉摸的目光。母親貪婪地去捕捉這垂死的目光。這悲傷、馴順的目光好像正在向身後退縮似的。

她死在母親的懷抱裡,最後一次張了張發青的小嘴,抽搭著,小身子痙攣了一下就挺直了;一頭冷汗的小腦袋向後一仰,從阿克西妮亞的手臂上滾了下去;憂鬱的麥列霍夫家的小眼睛眯縫起來,呆滯的小眼珠驚異地看著四周。

薩什卡爺爺在水池旁邊一棵枝葉繁茂的老楊樹下掘了個小墳坑,用胳膊把小棺材夾到那裡,他帶著從來沒有過的匆忙神情把它埋了,並且耐心地等待了很久,想等著阿克西妮亞從粘土堆起的小墳頭上爬起來。他等不下去了,像抽鞭子一樣響地捋了捋鼻涕,便朝馬棚走去……他從於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