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可以把一個有罪的人變成無罪,也可以把一個無罪的人變成有罪,利誘和威逼,坦白從寬和抗拒從嚴,都是達成質變的有效手段。
瘦猴回來以後,對我幾近依賴,他緊緊靠著我的身體,像一個孩子要蜷縮到母親的懷裡一樣。他失去了他的意志,也失去了他的從容,我感覺他成為滔天大海里的一葉孤舟,每個巨浪都是可以吞沒他的血盆大口。
我只是任其靠著,並不摟著他,也不拒絕他,任其從驚魂未定中舒緩過來。
“有沒有對你動武?”我問道。
“沒有。”他回答。
“那你說了嗎?”我又問。
“他們掌握了新證據,他們找到了我的住所,裡面有些東西被指認了。現在已經無法推翻了。”他的聲音有點失真,完全失去剛見面時那些俏皮的對答。
“是不是意味著不能從這裡輕易走出去了?”我不知道這句話會不會觸到痛處。
“肯定是出不去了,估計馬上要被批捕。今天按了不少手印,簽了不少字。”他意味已經認罪。
我不知他有多少可以認為是罪的東西,但他本人既然已經認罪,那決沒有生還的希望。
“當初那些保安搶你東西,你不去報復就好了。”我重提那個源頭。
“我是沒有報復的勇氣,是我的那些哥們幫我報復的,我只是在報復中嚐到了甜頭。”作為當事人,他比我更明晰事情的來龍去脈。
“怪不得有些人寧願吃虧,忍辱負重,因為報復意味著複製暴力或者克隆狼吃羊的邏輯。”我說。
“可能就這樣了,未來的一切要成為定數,至少那些報復也曾經給我帶來快感,我超越了那些不敢報復的人。”極限。
“這樣的超越不是為今天帶來更大的罪孽嗎?”我問。
“我有罪孽嗎?我原本良善,一點點溫暖,我都會銘記不忘,要不是無助的累積,要不是痛楚的累積,我怎會迷途不返?”他逐漸鏗鏘。
“利慾薰心的時代,不是光對你一個人傷害,你只是個體,就像福利彩票的雙色球,你是永遠不會出現的那組號碼。成功的機率是零,失敗的機率是百分之一百。”我想把所有不幸的人都比照進去。
“不到大城市來混的話,或許沒有今天的一切,也就像你一樣,不離開家鄉,不會離奇地被投進看守所。”我比照一切的時候,他也比照我。
“你家中的父母總有擔憂吧,會不會氣出病來?”我覺得這是一個不能遺落的思考。
“是啊,當初有一百個理由可以選擇報復,但也有一百個理由可以去謹記父母的教導,只是,沒有學會平衡去平衡自己,愈走愈遠了,所有的報復還上升為沾沾自喜的資本。”他自我掂量著往事前塵。
“你有悔意嗎?”我覺得我是牧師或者是佛龕裡的蓮花。
“悔的元素是什麼?”瘦猴定睛忘我一樣,否定這結局式的提問,“就像一個士兵,手裡拿著槍,衝鋒陷陣的時候,難道他考慮的是每個個體生命的價值,而不是如何贏得戰爭的勝利?”
顯然他看過很多戰爭片,深思熟慮過諸多戰爭中的悖論。
他如何能超越這些悖論,他有沒有能力超越這些悖論?
他的能力高一尺,那些悖論的魔力高一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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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苟且之事
107倉的領導人我暗地裡稱呼他為拿將軍,因為他太像法國的拿破崙。波拿巴了。
拿破崙是炮兵專業出身。
拿將軍是飛行專業出身。
拿破崙最終被囚禁在英國殖民地的屬地,位於南大西洋的聖赫勒那島上。
拿將軍此時也不得不屈尊在深圳某看守所的107倉裡。
從倉裡獄友零碎談話綜合得知,拿將軍有點傳奇性的經歷。
拿將軍從某空軍飛行學院畢業以後,一直戎馬倥惚,少有閒暇。一年執行飛行任務百有餘日,深得戰友好評,領導賞識,領銜上尉。
其父母在廣東老家為其物色一個絕色女子,拿將軍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欣然成婚。
夫妻恩愛自不必說,三五年下來,也未有子嗣,畢竟拿將軍身為軍人,縱嬌妻儀態萬千,也不能日日相守,總之還是聚少離多。
話說拿將軍的妻子在律師事務所工作,乾的事唇槍舌戰的營生,研討的是事實為依據,法律為準繩。
也不知從何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