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以後故家遺老之舊聞,故所載多元祐諸人緒論,於詩文宗旨,具有淵源。又如駁《苕溪漁隱叢話》議東坡《卜運算元詞》之非,據宋祁奏議摘歐陽修撰薛參政墓誌之誤,亦頗有考據。雖叢談瑣語,間傷猥雜,其可採者要不少也。
△《四朝聞見錄》·五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宋葉紹翁撰。紹翁自署龍泉人。又書中載程公許與論真德秀諡議手柬,字之曰靖逸,而厲鶚《宋詩紀事》稱其字嗣宗,建安人,與自述互異。考所載高宗航海一條,自稱本生祖曰李穎士,建之浦城人,則建安其祖籍歟?其歷官始末無考。
觀所記庚辰京城災周端朝諷其論事一條,及與真德秀私校殿試卷一條,則似亦嘗為朝官,其所居何職則不可詳矣。所錄分甲、乙、丙、丁、戊五集,凡二百有七條。甲、乙、丙、戊四集皆雜敘高、孝、光、寧四朝軼事,各有標題,不以時代為先後。惟丁集所記僅寧宗受禪、慶元黨禁二事,不及其他。紹翁與真德秀遊,故其學一以朱子為宗,然賣武夷山一條乃深惜朱在之頹其家聲(案:在,朱子之子,時官戶部侍郎),無所隱諱。則非攀援門戶者比,故所論頗屬持平。南渡以後諸野史足補史傳之闕者,惟李心傳之《建炎以來朝野雜記》號為精核,次則紹翁是書。陳鬱《藏一話腴》嘗摘其誤,以劉禹錫題壽安甘棠驛詩為趙仲湜遊天竺詩一條,周密《齊東野語》嘗摘其光宗內禪慈懿於臥內取璽一條,又摘其函韓侂冑首求和誤稱由章良能建議一條。又摘其南園香山一條,蓋小小訛異,記載家均所不免,不以是廢其書也,惟王士禎《居易錄》謂其頗涉煩碎,不及李心傳書。
今核其體裁,所評良允。故心傳書入史部,而此書則列小說家焉。
△《癸辛雜識前集》·一卷、《後集》·一卷、《續集》·二卷、《別集》·二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宋周密撰。密有《武林舊事》,已著錄。是編以作於杭州之癸辛街,因以為名。與所作《齊東野語》大致相近。然野語兼考證舊文,此則辨訂者無多,亦皆非要義;《野語》多記朝廷大政,此則瑣事雜言居十之九,體例殊不相同,故退而列之小說家,從其類也。明商濬《稗海》所刻,以《齊東野語》之半誤作《前集》,以《別集》誤作《後集》,而《後集》、《續集》則全闕,又並其自序佚之。後烏程閔元衢於金閶小肆中購得抄本,毛晉為刻入《津逮秘書》,始還其原帙。書中楊凝式僧淨端一條,與《野語》重出,蓋刪除未盡。彌陀入冥、劉朔齋再娶二條,並附註衢案云云,蓋閔氏所加。海鰌兆火一條,附註不題名字,核其語意,殆亦閔語也。書中所記頗猥雜,如姨夫眼眶諸條,皆不足以登記載。而遺文佚事可資考據者實多,究在《輟耕錄》之上。所記羅椅、董敬庵、韓秋巖諸人於宋末講學之弊,言之最悉。其引沈仲固語一條,周平原語一條,尤言言炯戒,有關於世道人心,正未可以小說忽之矣。都穆《南濠詩話》曰:吳興唐廣嘗手錄《癸辛雜識》,見其中載方萬里穢行之事,意頗不平。是夜夢方來曰:吾舊與周生有隙,故謗我至此,幸為我暴之云云。夫是非之公,人心具在。使密果誣衊方回,不應有元一代無一人為回訟冤,至明而其鬼忽靈者。其說荒唐,殆不足辨。
且密為忠臣,回實叛賊,即使兩人面質,人終信密不信回也,況恍惚夢語乎?
△《隨隱漫錄》·五卷(兵部侍郎紀昀家藏本)
舊本題宋臨川陳隨隱撰。蓋後人以書中自稱隨隱,而稱陳鬱為先君,知為臨川陳姓,故題此名,實則隨隱非名也。據所載錢舜選詩,其人嘗於理宗景定四年以布衣官東宮掌書。又載辛巳八月己丑,為元世祖至元十八年,則其人蓋已入元。
案劉壎《水雲村泯稿》,載宋度宗御批一道雲,令旨付藏一,所有陳世崇詩文稿都好,可再揀幾篇來。在來日定要,千萬千萬。四月五日辰初付陳藏一。壎跋其後,以為度宗在春宮時,盛年潛躍,汲汲斯文。惜不遇園、綺羽翼,乃下訪藏一父子之卑陋。藏一為鬱字,則其子當即世崇。證以書中所記,與此批一一吻合,知隨隱即世崇號也。其書多記同時人詩話,而於南宋故事言之尤詳。如紫宸殿上壽儀,賜太子玉食批,直書閣,夫人名數,孩兒班服飾,孟享駕出儀,太子問安,展書儀帶格三十二種諸條,頗有史傳所未及者。他所記詩話雜事,亦多可採。其第二卷內論漢平帝后、晉愍懷太子妃以下五條,皆假借古事以寓南宋臣降君辱之慘,與所以致敗之由,而終無一言之顯斥,猶有黍離詩人悱惻忠厚之遺,尤非他說部所及也。
△《東南紀聞》·三卷(永樂大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