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自內心地對做這件事感到欣喜。
落後他一步的地方,走著的是同樣在開路的獨孤方。兩人後面,是一輛馬車。這馬車和其他馬車也沒有什麼區別,只是從馬車當中傳來一股濃烈的花香,燻得人昏昏欲醉。
但旁的人第一眼看到的,必定是拉車的人。
那根本不能算是“一個”人了。
他的臉左面已被人削去了一半,傷口現在已乾癟收縮;把他的鼻子和眼睛都歪歪斜斜的扯了過來;不是一個鼻子,是半個,也不是一雙眼睛,是一隻。他的右眼已只剩下了一個又黑又深的洞,額角被人用刀鋒劃了個大“十”字,雙手也被齊腕砍斷了,現在右腕上裝著個寒光閃閃的鐵鉤,左腕上裝著的卻是個比人頭還大的鐵球。
昔日玉面郎君,今日柳餘恨。
蕭秋雨、獨孤方、柳餘恨,能讓這三個人做侍衛,馬車上的人的身份可謂是呼之欲出了。
簾子被掀開,一個眼睛很大、樣子很乖的小姑娘探出頭來:“怎麼停下來了?”
獨孤方道:“狗停下來了。”
一把輕柔得像是春風的聲音帶著詫異響起:“什麼?”
簾子完全開啟了。
一個絕色的美人臥在那裡。
她身上穿著件純黑的柔軟絲炮,長長的裹住了她的腳,卻依稀可見小巧的足的形狀。她漆黑的頭髮披散在雙肩,臉色卻是蒼白的,臉上一雙漆黑的眸子也黑得發亮。
沒有別的裝飾,也沒有別的顏色。黑與白,對比得如此鮮明,將她的美展現地如此驚心動魄。
蕭秋雨已找到了那個小小的土包,獨孤方已經挖出了陸小鳳的披風。柳餘恨小心地將披風展開,裡面是兩撇眉毛一樣的鬍鬚。
樣子很乖的小姑娘天真爛漫道:“這到底是鬍鬚呢,還是眉毛呢?或者是一條眉毛一條鬍鬚?”
大家都沉默了。
在這東西還長在陸小鳳臉上的時候,眼睛上面的自然是眉毛,嘴巴上面的自然是鬍鬚,可是在它們離開了陸小鳳的臉的時候,光看形狀,要怎麼分辨出這究竟是陸小鳳臉上“四條眉毛”裡面的哪兩條呢?
幾人面面相覷,蕭秋雨不確定地道:“這真的是陸小鳳臉上的嗎?”他甚至接著懷疑這披風也不是陸小鳳的了。
柳餘恨道:“看樣子,線索大概是斷了。”沒有那顯眼的紅披風,沒有那標示性的兩撇小鬍子,即便有再多人手,要怎麼找到一個“泯然於眾人”的陸小鳳呢?他不出現的時候,漂泊無跡,本就沒有人能輕易見到他的蹤跡。
黑衣少女卻一點也不著急,她撫著自己的流雲長髮,明亮的眼睛裡,帶著種很奇怪的光芒:“回去吧,陸小鳳會自己來找我們的!”
※※※
陸小鳳醒來的時候,陽光微溫。
身下是軟綿綿的床鋪,耳邊是街道上熱鬧的聲響,有雞鳴聲響起,調皮的微風繚繞過窗欞,爬到陸小鳳的臉龐只剩下一縷涼意。
現在,是清晨。
陸小鳳伸了個懶腰,覺得自己重新活過來了。
他躺在客棧上好的房間裡,可以動,內力也運轉自如。他開始懷疑昨晚所見所聞均是夢境,小樹林子裡絕色的紅衣少年,美得不似人間所有……然後他身前的門被一點也不客氣地推開了。
依然是一身大紅衣裳的少年道:“小鬍子,你終於醒了!”
陸小鳳突然覺得腦仁疼。
陸小鳳覺得頭疼的時候,通常意味著天大的麻煩。而這少年的確是一個天大的麻煩。
好吧,他已經知道少年的名字叫白弦,如今是長這麼大第一次出遠門,目前正在盡職盡責地讓自己和周圍人一樣……因而在男扮女裝中。
其實這麼說並不是很正確,因為白少年完全是本色演出,除了改換了一下聲音以外,他什麼都沒有做。
據白弦的說法,大長老說出門在外,一切都要隨大流,最好先抓一個人問一下地方風俗習慣有什麼需要忌諱的有什麼需要遵守的——所以他抓了陸小鳳;
大長老說,儘量不要讓別人察覺你和他們有什麼不一樣,如果有些人誤會了也無傷大雅就先搞清楚前因後果,不要急著去解釋這是個誤會——所以在小二稱呼他“姑娘”的時候,他從善如流地換了個嗓音;
大長老說,不懂的就要問,但是也不能亂問,要問絕對值得信任的人,如果沒有絕對值得信任的人就製造一個——於是陸小鳳絕望地知道自己還是中了毒,只不過和之前的毒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