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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部分

象藎自回南園。又安插了鄰家老嫗與趙大兒母子做伴的事。

次晨,腳伕趕個大騾子早到。王象藎包好所餘井板底下銀子,搭上行李騎了,進南門出北門,循驛路而去。

卻說王象藎此行,偏偏路上受了幾個大驚。

到了宜溝驛住宿,對門店裡半夜失了火。風大火猛,那火焰斜飛在半空裡,街上喊聲如沸。這店裡客人,各要奪門而走,店主人不依,總不開門,說:“客人行李要緊,萬一開了門,救火人趁著進店,搶了行李,火滅之後,就要說我店家有了轉遞,有了藏匿,現在火不順風,我們只得靜候。真正火到咱店裡,那時開開後門,咱大家逃命,行李付之一燼,這叫‘天塌壓大家’,如今爺們只要把盤費收拾好,帶在身邊。”眾客也沒的別說。少時,風覺微息,驛丞官督率救火,人多水集,竟把灼天之焰撲滅下去,只燒對門店臨街草房三間,後邊瓦房不曾沾著。這邊店內住客,一夜何曾安枕。到了四鼓,王象藎隨眾人開發店錢,拉出騾子,搭上行李,出了店門,從水灘泥灰上走過;沒一個口中不是“阿彌陀佛”四個字。

一路北行,到了豐樂鎮住下。偏偏有個小偷,自牆上翻過來,磕的瓦響,店主人驚的走了。雖說分毫未動,卻又一夜不曾安寢。

又一日到了褡褳店,這南頭有座龍王廟。王象藎及四個同行的,歇在飯鋪裡。吃罷飯歇息閒話,只問道:“這是什麼廟?”那鋪中掌鍋老叟道:“額血龍王廟。”又問道:“怎叫的這樣稀奇?”老者笑道:“這龍王不治水,單管伺察人。凡人心裡有陰私,打廟門前大路經過,沒有不犯病的。說起來話長。這龍王原是個上京選官的武舉,那日晚上,住在我們邯鄲縣南關裡。店鄰有個潑婦,夜間凌辱婆婆,隔牆聽的明白,合店人無不旁忿。爭乃行路之人,事不幹己,只得由他。個個掩耳,不能安寢。到了次日午後,那位武舉到了我們這褡褳店,只見天上黑雲一大片,自南邊邯鄲縣而來。這位選官的老爺對家人說:‘我若是一條龍,定然把昨晚那個不孝的媳婦撾了。’話未畢,家人只見主人騰空而起,鑽到黑雲裡邊去了。這黑雲又折回南行,家人只是倉皇無措。過了一個時辰,這選官的老爺,自空中落下,說:‘痛快!痛快!我把那個潑婦一把撾了。’伸手時,五個人指頭,變成五個龍的爪。家人看主人面上,全是金鱗。忽一聲道:‘肚子硬著疼。”家人道:‘我與老爺揉一揉就好。’忙為解開胸前衣服,不料全身都成了金鱗。立時,坐化成一條龍,又騰空而去。廟後有衣冠墓,墓前有碑。客們看看廟內神像,是照老爺原像捏塑的。”說罷哈哈大笑。行路人好奇的多,都說看一看。有三個先行,王象藎第四。就有一個道:“你們去,我看行李罷。”四人進廟裡?”了頭。看那神像,怒容,環眼,戟須,猙獰可畏。一手直指座前,座前豎一牌,飛書四個大字:“你可來了!”兩邊雷公、風婆、雲童、霓母,惱的可怕,笑的更可畏。這四個看罷出廟,到飯鋪俟餵飽騾子,一齊上鞍。曉行夜宿,結伴北行。

走至內丘縣地方,天色將午,定然到南關打尖。誰知天氣漚熱的很,騾疲人汗,大家覺得難耐,急切歇處,還有十里竟不能到。忽聽雷聲殷殷,只見東北上黑雲遮了一角。那雲勢自遠而近,雷聲由小而大。田間力農人道:“東北抬的海來了!”

少頃,日馭已遮,風陣直橫,排了一座黃山。眾人加鞭前奔。

說時遲,那時快,風吹的沙土滿天,電光如閃紅綾,雷聲無物可狀。眾人看內丘縣是萬不能趕到的,那農人荷著鋤,行人挑了擔,這五人加上鞭子,望道旁二里遠一所古廟趕來。將及兩箭遠近,大閃一亮,通天徹地俱紅,閃過去即是雷,震天動地一聲,雨點有茶杯大。風颳的騾子強曳前行,挑擔的竹簍斜飄。

唯有荷鋤的渾身流水,已先進廟。這五人到山門下的鞍來。原來此廟已古,牆垣俱無,只有後邊五間大閣,瓦退椽折露著天,前邊三間山門東倒西歪,幾根杉木大柱撐著。牽進五頭騾子,這兩搭氈穗子已是淥淥的流水。又怕牲口驚懼碰著柱子,五人不敢在此避雨,只得鑽著水簾子上閣裡來。閣內已無神像,兩邊露雨如注,東邊略完好些,已有十七八個人先到了。這一半乾衣人,一半溼衣人,少不得同擠在一處。猛然一聲霹靂,也不知是降之於天,也不知是起之於地,論那九節虹霓大炮,只像一個爆竹而已。況虹霓炮之響,一點一響,再點再響,這個雷連聲大震,如塌天一般。閣以上龍吟直如馬鳴,閣以內硫磺氣撲面而來。只見那個在褡褳店不看額血龍王的人,只是就地匍匐,急往人腿下爬,嘶嘶喘喘喊道:“我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