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拉又松,等到他們開完會,那小菜場肯定已經關門掃地。便說:“你就燒一頓吧,不能樣樣事情都依賴媽媽。”
我愛人來話了:“怎麼,你把說過的話都忘啦,你說年輕人如果把業餘時間都花在小爐子上,肯定不會有出息。”她把雙手一攤:“你看,我這個有出息的人還不知道油瓶在哪裡!”
丁大頭哈哈地笑起來了:“對,我可以證明,這話肯定是他說的,一切後果由他負責!”
我連忙擺擺手:“好了,你到居民委員會去一趟,就說家裡來了人,讓媽媽早點兒拔籤。”
愛人出去之後,我便滔滔不絕地倒苦水,從頭說到尾:“……那些大字報你都瀏覽過了,進行人身攻擊的不談,那是一個年輕人跟著人家起鬨。可是我的改革有什麼錯?舊社會的情景你也見過的,就是為了消滅那種不平才去革命,才去戰鬥。我不會忘記,臨離開這個城市的時候我曾經對她發過誓言。當然,那只是一種壯志,個人的力量是很微薄的,可是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決不能讓那些汙泥濁水再從陰溝裡冒出來,決不能讓那些人還生活在他們的天堂裡!他們可以關起門來逃避,但是不能讓我們的同志在吃的方面去向資產階級學習。當年我們遙望江南,為的是向舊世界衝擊;曾幾何時,那些飄飄蕩蕩的大字報卻對著我衝擊了!衝吧,我問心無愧!”
丁大頭沉默了,直抽菸,他的心情大概也是很不平靜的。
“說話呀,你的知識比我廣博,這些年又在新華書店工作,整天埋在書堆裡,你可以隨便抽出一本書來敲敲我的頭,最好是那些布面燙金的,敲起來有力!”
丁大頭笑了:“那不行,敲破了頭是很難收拾的,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個奇怪的生理現象,那資產階級的味覺和無產階級的味覺竟然毫無區別!資本家說清炒蝦仁比白菜炒肉絲好吃,無產階級嚐了一口之後也跟著點頭。他們有了錢以後,也想吃清炒蝦仁了,可你卻硬要把白菜炒肉絲塞在人家的嘴裡,沒有請你吃榔頭總算是客氣的!”
我跳起來了:“你你……你也不能天天吃清炒蝦仁呀!”
“誰天天到飯店裡吃炒蝦仁的,他有那麼多的工資嗎?”
“可也不少呀,同志,你不能低估這種潮流!”
“是你把大眾低估了。大眾是個無窮大,一百個人中如果有一個來吃炒蝦仁,就會擠破你那飯店的大門!你老是叨唸著要解放勞苦大眾,可又覺得這解放出來的大眾不如你的心意。人家偶爾向你要一盤炒蝦仁,不白吃,還樂意讓你賺點,可你卻像沙子丟在眼睛裡。”
“不不,我對大眾沒意見。”
“我知道,你是對那個朱什麼冶有意見,他閉門不出了,你到哪裡去揪他呢!”
“也不是全躲在家裡。”
“當然,肯定會有許多人跟著勞動大眾去吃蝦仁,告訴你吧,即使將來地主和資本家都不存在了,你那吃客之中還會有流氓與小偷,還有殺人在逃的,信不信由你。”
我信了。我早就發覺過這一點,住旅館需要工作證和介紹信,吃飯只要有錢便可以。我只好嘆氣了:“唉,你的話也不無道理,可我總覺得勤儉樸素是我們民族的美德,何必在吃的方面那麼頂真呢?”
“說得對,這對你個人來說是一種美德,希望你能保持下去。可你是個飯店的經理,不能把個人的好惡帶到工作裡。蘇州的吃太有名了,是千百年來勞動人民創造出來的文化,如果把這種文化毀在你手裡,你是要對歷史負責的!”
我一聽便涼了。我在學校裡讀過歷史,知道那玩意可不是好惹的,萬一被它釘住了,死都逃不脫!可我也懷疑,這吃的藝術怎麼會是勞動人民創造的呢,說得好聽罷了,這發明權分明是屬於朱自冶和孔碧霞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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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險為夷(3)'圖'
也怪我的媽媽太熱情,這天的晚飯竟然是五菜一湯,湯是用活鯽魚燒的,味道鮮美。
丁大頭眉花眼笑了:“你看,這資產階級的風氣已經滲透到你的家庭中來了,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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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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