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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嚴澤光的身上穿著春天的學生裝,心裡揣著夏天的燥熱。他站在筍崗上,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另一種活法。

當隆隆的沉悶的雷聲從東邊傳來之後,嚴家埠的男女老少看見了,東邊的天幕下面有很大的一片真的變了,像冬天的火塘,紅得鮮豔,亮得透明。

第二天少年嚴澤光來到壩子上,掛滿了白裡透紅的寬寬的布條,密密匝匝,層層疊疊,像是從染缸裡剛剛撈出的綢緞,在春天的太陽下面輕輕飄揚。那情景把少年嚴澤光的眼睛灼痛了,那是他第一次看見那麼多血染的布條。

但是,很快就有另外一個景色把少年嚴澤光的眼睛灼得更痛了。他看見從壩子下面的小河旁走過來一個人,穿著黃色的軍服,腰肢細細的,走近了才發現那是個女的,個頭兒不高不低,眸子黑亮黑亮的,軍帽下面的兩條辮子烏黑髮光。少年嚴澤光看的呆了,他從來沒有想到女人還會這麼好看。

少年嚴澤光看得發呆,貪婪地看,不成體統地看,就連她手掌上的那塊胎記,他都看清楚了,以至於另一個女兵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他都沒有反應。

從他身邊走過的女兵說,喂,學生娃,看什麼呢,想嫁給當兵的還是想娶當兵的?

少年嚴澤光窘迫的恨不得把腳下的石板踩個窟窿鑽下去,正要轉身逃走,卻被名叫紅葉的女兵伸手一把抓住了。紅葉說,學生娃別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說話間那個漂亮的名叫楊桃的女兵已經放下手中的繃帶走了過來,看見少年嚴澤光,黑亮的眼睛撲閃了一下,驚喜道,還真是個學生娃,你莫不是想參軍吧?少年嚴澤光紅著臉說,我就是來看看解放軍,沒有說要當解放軍。再說,我說了也不算,我總得回家問問爹孃吧。

那天后半晌,嚴家埠嚴記茶行來了兩男兩女四個穿黃軍裝的人。兩個男的,一個是解放軍的連長劉界河,另外一個是他的通訊員。他們剛剛走進門樓,嚴二先生就迎出門外,打躬作揖咬文嚼字道,大軍長官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嚴二先生趕緊吆喝,他娘,上茶!

劉界河說,據我所知,府上有一成年學生,想參加我軍,不知嚴先生意下如何?

嚴二先生把眼珠子骨碌了一圈子,突然提高嗓門喊了起來,嚴澤光你給我滾出來!

嚴澤光沒有滾出來,而是衣冠楚楚走進了堂屋,對伸長了脖子的爹和驚恐的娘說,他們說的沒有錯,我已經報名要參加解放軍了。

《高地》第一部分(2)

嚴二先生仰起腦袋想了想說,敢問長官,出自何等學堂?

劉界河說,本人才疏學淺,畢業於太原師範。

嚴二先生抬起一隻手,摸摸鬍子說,好好,師範者,學為人師,行為世範,為人師表也。自古道,良禽擇林而居,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好好,有這樣知書達禮的長官,兒子,你就跟著大軍走吧。

大軍打下了英山城,往南走。

隊伍裡多了個嚴澤光。

跟嚴澤光分在一個班裡的新兵叫王鐵山。

那一年,王鐵山十八歲,嚴澤光十七歲。兩個新兵啥也不會,於是就成了同盟。

連長說,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向長江方向前進,新戰士第一要學會走路,第二要學會吃飯,第三要學會射擊。

解散之後王鐵山問嚴澤光,為什麼走路第一,吃飯第二,射擊第三?

嚴澤光想了想說,走不到地方就吃不上飯,吃不上飯就拿不動槍。

這話正好被連長劉界河聽見了。劉界河笑笑說,嗯,這話有意思。王鐵山,你說說,嚴澤光說得對不對?

王鐵山眨巴著眼睛說,也對,也不對。

劉界河說,為什麼?

王鐵山說,走不到地方也可以吃乾糧,吃上乾糧就能拿得動槍。

嚴澤光說,我說的飯不是你說的飯,我說的槍不是你說的槍。

王鐵山說,飯就是飯,槍就是槍。

嚴澤光說,你不要抬槓,連長的話有深刻的道理。

王鐵山說,你也不要抬槓,連長的話有深刻的道理,也不是你說的那個道理。

劉界河饒有興趣地看著兩個新戰士爭吵,臉上笑眯眯的。劉界河說,你們兩個吵得很好,就要這麼吵下去,腦子裡要想事情。戰爭行動,凡事都有學問,就這麼爭論下去,必有長進。

部隊過了湖北皇崗,那夜劉界河的連隊在霍莊宿營,半夜裡國民黨部隊摸過來了,連長命令一班前出潛伏,引誘敵人暴露目標。那是嚴澤光和王鐵山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