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車。大草原上矛戈如林旌旗如雲,轔轔車聲蕭蕭馬鳴,在血色霜霧中鐫刻出了雖千古無可磨滅的宏大畫卷……
巍巍陰山融入了血紅的露光霜霧,茫茫草原化作了血色的海潮激盪。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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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公車司馬令,秦衛尉之屬官,職能有四:執掌皇城車馬進出,夜巡皇城,夜傳奏章,徵召公車。雖屬衛尉,實為皇城事務的要職之一。
②陝西綏德縣城內疏屬山巔,有扶蘇墓。史家王學理先生之《咸陽帝都記》第九章註釋條對其記載是:扶蘇基狀作長方形,長30米,寬6米,高8米,墓前碑刻“秦長子扶蘇墓”六字。城北一公里處.當無定河與大理河交匯處,傳為扶蘇月下憂國憂民處,名“涼月臺”;縣南一公里盧家灣山崖壁立,有水從空中落地成泉,傳為扶蘇自裁處,故名“嗚咽泉”。唐詩人胡曾有《殺子谷》詩云:“舉國賢良盡淚垂,扶蘇屈死戍邊時。至今谷口嗚咽泉,猶似當年恨李斯。”
另,《大清一統志》雲,綏德城內有扶蘇祠。《關中勝蹟圖志·卷三十》又云:扶蘇墓有陝西臨潼縣滋水村、甘肅平涼東寧縣西兩處。王學理先生認為,當屬紀念性假墓。
三、連番驚雷震撼洶洶天下之口失語了
雖是秋高氣爽,甘泉宮卻沉悶得令人窒息。
三公九卿盡被分割在各個山坳的庭院,既不能會商議事,更不能進出宮城。丞相李斯下達各署的理由是完全合乎法度的:先帝未曾發喪,正當主少國疑之時,約束訊息為不得已也,各署大臣宜敦靜自慎。每日只有一事:大臣們於清晨卯時,在衛尉署甲士的分別護送下,聚集於東胡宮秘密祭奠先帝。在低沉微弱的喪禮樂聲中,祭奠時一片默然唏噓,祭奠完畢一片唏噓默然,誰也不想與人說話,即或對視一眼都是極其罕見的事。祭奠完畢,人各踽踽散去,甘泉山便又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在整個甘泉宮,只有李斯、趙高、胡亥三人每日必聚,每夜必會,惴惴不安卻又諱莫如深,每每不言不語地相對靜坐到四更五更,明知無事,卻又誰都不敢離去。九原沒有訊息,對三人的折磨太大了。
三人密謀已經走出了第一步,胡亥已經被推上了太子地位。大謀能否最終成功,取決於能否消除最大的兩方阻力:一是事實上的儲君並領監軍大權的扶蘇,二是以大將軍之職擁兵三十萬的蒙恬。若如此兩人拒不受命,執意提兵南下復請皇帝,那便一切都罷休了。因為,目下國政格局,即或是素來不知政事為何物的二十一歲的胡亥也看得明白:政事人事有李斯趙高,謀劃應對堪稱遊刃有餘,不足慮也;而對掌控國中雄兵數十萬,則恰恰是李斯趙高胡亥三人之短;若蒙恬提兵三十萬南下,則李信駐紮於咸陽北阪的十萬隴西軍也必起而呼應;其時,三人毫無回天之力,註定的,一切都將成為泡影。
“中車府令,可能失算了。”這日五更,最明白的李斯終於忍不住了。
“丞相縱然後悔,晚矣!”趙高的臉色麻木而冷漠。
“若不行,我不做這太子也罷……”胡亥囁嚅著說不利落。
趙高嘴一撇,李斯嘴角一抽搐,兩人不約而同地都沒搭理胡亥。
“久不發喪,必有事端。”李斯灰白的眉毛鎖成了一團。
“此時發喪,事端更大。”趙高冰冷如鐵。
“勢成騎虎,如之奈何?”
“成王敗寇,夫復何言!”
“功業淪喪,老夫何堪?”
“得失皆患,執意不堅,丞相欲成何事哉!”
對於趙高的冷冰冰的指責,李斯實在不想辯駁了。曾幾何時,李斯沒有了既往謀國時每每激盪心海的那番為天下立製為萬民立命的正道奮發,徘徊在心頭的,總是揮之不去的權謀算計,總是不足與外人道的人事糾葛,昔日之雄風何去也,昔日之坦蕩何存焉!李斯找不到自己,陷入了無窮盡的憂思痛苦。李斯每日議論者,不再是關乎天下興亡的長策大謀,而是一人數人之進退得失;李斯每日相處者,不再是昂揚奮發的將士群臣,而是當年最是不屑的庸才皇子與宦官內侍,心頭苦楚堪與何人道哉!若蒙恬扶蘇看穿了他的那道殺人詔書,李斯豈不註定要陷入萬劫不復之境地了?……
李斯沒有料到,在自己行將崩潰的時刻,出使九原的閻樂歸來了。
扶蘇自裁的訊息,使這次夜聚瀰漫出濃烈的喜慶之情。誰也顧不上此時尚是國喪之時,便人人痛飲起來。不知飲了幾爵,胡亥已經是手舞足蹈了。久在皇帝左右的趙高歷來不飲酒,今夜開戒,酒量竟大得驚人,一桶老秦酒飲幹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