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習悅的母親郝令聞訊趕來,在門外就大聲喊著“齊昊,齊昊”地走進了病房。林易渺第一眼見到她就知道她是誰——苗習悅太像她了,無需任何人介紹,如果她再年輕些,和苗習悅形同姐妹。
郝令戴著金絲眼鏡抹著口紅穿著白色套裙,體形如同妙齡女子,行走快捷,典型的知性女性形象,說她是女政客、女教授、女董事長都是很像的,偏偏就不像做海鮮批發生意的。他原以為她和苗齊昊在外表上會有落差,原來他們竟然有一種夫妻之相,很是般配。也許正是這種相似的相貌與氣質讓他們的性格也相似,少了互補多了相斥,讓他們最終分開了。
郝令彎下腰看了看熟睡般的苗齊昊,又取下眼鏡,擦了擦眼睛,然後摸了摸他冰冷的臉,悲泣了幾聲,自語道:“你什麼都好強。不過就翻了艘船嘛,就跟著船沉下去了。這下,你終於可以老老實實地休息了。”
在苗習悅的哭聲中,郝令靜默了片刻之後就對守候在病房裡的五位順帆公司職員表示了深深的謝意,隨後一一安排起後事來。只見她一邊說著要辦的事,一邊從包裡給承辦人員拿了一疊錢,讓他們儘快去辦,費用不夠找她就是。職員們接過錢按她的吩咐忙開去了。
郝令不認識林易渺,見他比其他職員哭得一塌糊塗,就最後一個對他說:“你是哪個部門的?叫什麼名字?”
林易渺見她把自己當成了職員,也不解釋,就一邊擦淚一邊答道:“我叫林易渺。”
郝令愣了一下,說:“聽齊昊說起過你,你不是公司的吧?”
林易渺忍住了哭泣說:“嗯。”
郝令看了看苗習悅,又對林易渺說:“小林,既然你在這兒,也沒多的人手了,現在還得麻煩你再幫我們一下。”
林易渺說:“沒問題,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郝令又從包裡掏出一疊錢來,遞到他面前說:“去買一捆彼岸花送到靈堂去。要快!”
林易渺沒聽說過彼岸花,又不好多問,心想既然她說起了這種花,那麼花店肯定是有的了,於是又問道:“還需要菊…花嗎?”
“不要,只要彼岸花,紅的那種。去吧,多找幾家店,辛苦你了。”郝令說,他見林易渺並不接錢,又說,“拿著,所有費用都不必愁,要儘快!”
“我帶著錢的,我這就去。”林易渺不接遞來的錢,見苗習悅還慟哭不止,不想打擾她,轉身去找賣彼岸花的花店去了。
他跑了幾家大型花店和花市,都沒有彼岸花。由於它自然生長成本低廉、用途不廣、難以做插花、利潤微薄,人工培育的彼岸花價格昂貴,花市並不看好。透過尋找,他知道了這種大紅色龍爪形的花也叫曼珠莎華,花開無葉,有葉無花,九月正是開花時。傳說中它是開在黃泉路上的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因此也叫無情花,如果在黃泉路上遇到這種花就能回憶起前生,不至於在三生石旁喝下孟婆湯忘記前世今生。
他又東南西北地輾轉尋找。當他終於找到這樣的花店,並親眼見到彼岸花時,不禁長嘆:原來,這種花他見過,是在老家的一座寺廟花園裡,不過那花是金黃色而不是紅色,水仙似的花莖一根根從花盆裡筆直冒出,頭頂一束奔放之花,由於沒有一丁點兒的葉片,顯得頭重腳輕有些突兀。當時,他不知道這種奇特的花叫什麼,還特意問過周圍的人,結果誰都不知道。他想如果自己早些知道彼岸花就好了,一定會為母親獻上這樣的花,讓她在紅色的花朵中記得從前記得自己,就不會在夢中孤單地悲泣。曾經以為向逝者獻白色和黃色的花才是寄託哀思,原來紅色同樣可以表達。以後的中元節他不打算再為母親燒紙錢了,就獻彼岸花,讓它像火焰一樣為母親送去暖和。
他匆匆收集了一捆有花無葉的彼岸花,趕緊送了過去,讓苗齊昊能在回望中從此岸好好走向彼岸。
郝令用這樣特別的方式向苗齊昊送行,林易渺不相信他們離婚那天一聲“再見”也不曾說。過後苗習悅才告訴他,她父母從前相當恩愛,為了過上更好的日子才共同來上海發展。母親見父親工作又累又忙,撇下女兒也找了份工作以減輕父親的壓力。那時,父母有空就會在一起,在大街上都手挽手,他們的相愛勝過對女兒的愛。印象最深的是有次父親在破一條魚時被魚刺劃傷了手指,母親天天把那受傷的手指看了又看直到傷口癒合,從此不再讓父親殺魚。不知不覺的,父母好像忙於各自的工作越走越遠了,在一起也不再牽手,走路常是一前一後,說笑也難見……她一直不懂為什麼會有這樣大的變化,以為母親沒有聽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