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納自己。
和外國人相比,中國人的枷鎖又尤其多。人生在世,這些枷鎖很難掙脫,但是活到一定年齡之後,就要想辦法把它們儘可能地卸掉,否則永遠得不到自由。
在我認識的人中,紙枷鎖相對少的人不多,張朝陽是其中一個。他曾是我爸爸的忠實讀者,非常喜歡他30年前的作品《新來的小石柱》,留學美國時還常用“小石柱”的經歷激勵自己。我和他成為朋友大概也有這層原因。他從小喜歡挑戰現有制度,用他自己的話講,叫“渾不吝”。在卡拉OK,我們唱歌,他在一旁跳著自創的舞,極其投入,不在乎別人怎麼看,自己高興就行。
朝陽活在一種飄忽不定的狀態中,也可以說是“為當下的興趣而活”,這一個小時不知道下一個小時要做什麼。如果我們偶然遇見,聊得高興,他就會一直聊下去,其後的安排都依次順延。也許有人會說,如果他不是這麼“成功”,還能如此隨性嗎?也許不能。不過換個角度看,究竟是因為成功才隨性,還是因為隨性才成功,這是一個值得探究的問題。
在北京,我的一些財務上很富有的朋友,希望跟我一起去紐約,看看那裡的“成功人士”如何生活。
尚未成行,我先給他們講起美國富商格蘭的故事。他曾請我去他家度週末,那是位於紐約郊區的一座從洛克·菲勒後人手中買下的莊園,有山川、湖泊、網球場,養著馬、百年老龜和大塊頭的火雞,一派寧靜素樸的田園牧歌。他為客人準備的獨棟別墅溫馨而舒適,古老的木頭房子,屋外有大片綠地和游泳池,空氣裡瀰漫著青草香。他們追求自然,注重環保。不穿PRADA,也不戴勞力士。興致好的時候,他們會買幾頭牛,從阿根廷運過來,讓它們在莊園裡閒散地走一走,然後打電話呼朋引伴,“我們家的牛到了!”大家都來欣賞這道“移動的風景”。
可惜我所接觸到的大部分新富起來的中國人,都還停留在對奢侈品頂禮膜拜的階段,豪宅豪車,一擲萬金。財富為他們帶來了體面,同時套上了枷鎖。我有一位老大哥是很有錢的商人,長期焦慮失眠,看見床就恐懼,後來只好去印度一家瑜伽學院學睡覺。為他送行時我還開玩笑說,如果你開悟了,決定留在那裡不回來,別忘了把你的紅木傢俱分我幾件。英文中用“嬰兒般的睡眠”形容一個人睡得香,折騰了半生事業,反而還不如嬰兒時期睡得好,這是人生的悖論。
年輕姑娘們也早早給自己套上了枷鎖,目標是嫁給有錢人。譬如港臺地區那些“德藝雙馨的女藝術家”,不嫁入豪門便沒法向公眾交代,更沒法向自己交代。實在進不了豪門,就嫁給外國人。對外國人的評價要納入另一套體系——城市戶口還是農村戶口,處級幹部還是科級幹部,住的是別墅還是公寓,做的是上市公司還是小本買賣——好像都不那麼重要,因此不失為一條很體面的退路。
我見過這個世界上最有錢的人,他們用錢買不到快樂。飛機、遊艇、豪車、別墅、雪茄……不過如此。有一個經濟學術語叫做“邊際效應”,通俗地解釋,就是吃第一塊紅燒肉感覺特別香,第二塊、第三塊“還行”,吃到第五塊就膩了。物質帶給人的邊際效應是極其有限的,快感迅速遞減,相當靠不住。層次越高,能夠實現的滿足感越小。今天開拖拉機,明天開寶馬,感覺太好了!連開一個月就審美疲勞,最後只有開飛機了,但是開多了也就那麼回事。
40、“名氣這玩意兒不是真的”
愛爾蘭籍詩人王爾德說:“世界上只有兩種悲劇,一種是沒有得到你想要的,另一種是得到了。”無論有錢還是沒錢,只要你將自己的幸福寄託在財富上,就永遠丟不開煩惱。道理很簡單,如一友人所說:“這個世界上只有極少數人可以完全不考慮錢,大多數人還是要量入為出的。”我在紐約遇見兩個有錢人在我旁邊聊天,其中一個買了一艘非常拉風的豪華遊艇,但是維護成本太高,他承擔不起,於是遊說另一個人和他共同享有這艘遊艇,維護費各自負擔一半。另一個人則表示非常猶豫,不能立刻決定。
關於什麼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財富,郭臺銘的話給我頗多啟發。2007年,他的弟弟郭臺成因病英年早逝。在這之前,為了看望弟弟,他一年要往北京飛38趟,為了節省時間,專門買了一架私人飛機。他給弟弟請了最好的醫生,從世界各地坐著私人飛機飛過來,但依然沒有讓弟弟在世界上多留一天。最後他說,任何一段英雄史的背後都有一段血淚史,錢買不來快樂,錢買不來幸福。
俗話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面對世間功名打造的枷鎖,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