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載予領了劍,便要告辭。王上笑道:“黃大人怎麼走得這樣急,一刻不肯多留。”
黃載予住了步,道:“實是……只因王上與蘇大人正談論蕭美人被陷害之事,微臣因親族也在後宮侍奉,於案有涉,故不敢多留多言。”
在旁的蘇白漪抬了抬眼皮,流露出一分笑意,仰首道:“陛下,如此說來,其實臣下也很夠格避嫌……”
黃載予忙道:“這……並非……”
王上咳了一聲,麵皮上扯出一個笑,向蘇白漪道:“黃愛卿是這種謹慎個性,你們共事多年,理應知曉,又何必開他的玩笑。莫非愛卿怪朕給你增加徭役?”
蘇白漪道:“不敢。”又微微嘆了口氣,沉聲道:“蕭妃這事,其實牽涉重大。交於哪個司部,能一力追查到底?也少不得臣去督辦。”
黃載予略略沉默了片刻,道:“蘇大人既有重任委身,若有什麼旁的事需要在下分擔,請直接吩咐便是。又或是有什麼我能夠幫忙的地方,也無需客氣。”
王上微笑道:“如此也好。不過替朕祖父安牌位之典禮亦是大事,黃愛卿辦事圓滿周全,是以朕將此事任命於你。”又向蘇白漪道:“蘇相事務繁忙,先去罷。朕還有事要與黃愛卿交代。”
王上等蘇白漪走得沒影,才向黃載予道:“朕沒讓你主理蕭妃之案,並非對你放心不過,只是你既無雷霆風暴,又沒有蘇白漪的精明小心,不適合辦案子。”
黃載予微微苦笑,道:“陛下心意臣明白。其實臣不堪當此位,全賴陛下的抬愛,臣也明白。”
王上道:“你這是什麼話。”眼角視向等待侍奉的宮人,周遭人等皆很習慣地退去。
王上轉過身,揹著手,指節輕叩桌面。“你如今變成這樣不疼不癢的性子,卻有一半賴朕。”
那年事變完了,開始清算。他既不囚他,也不罪他,甚至連針對的上疏彈劾都一一攔了個清靜。
黃載予不是不曉,卻又怎可能感動?
他活在一張無形的網裡,比起牢獄又能夠好多少。
那日抄家,一直矇在鼓裡的他失魂落魄奔向家中。
觸耳皆是哭喊呼叫,官兵橫行,小妹看見他就從人堆裡鑽出來,抱著他拼命地哭嚎。
“爹呢,爹呢?”妹妹哭著問。
在她心裡爹就好像能撐著天,如今天塌了,可是爹爹去了哪裡。
黃載予茫茫然地,出不了一聲。
這時一個兵卒之首走過來,抓住妹妹的胳膊,厲聲喝問:“不是說是幫廚家的女兒麼?你到底是什麼人。”
黃載予這才發現妹妹被家僕換了粗布衣衫,想是拼命要救她免遭糟踐。黃載予恨自己竟不能看出這番苦心,如今為時已晚。他緊緊將妹妹護在身後。“你們不能碰她。若要動她,先讓我死。”
兵卒大聲道:“黃……大人,請你退開一點。王上的豁免令,只免大人一人一人而已,若大人硬要抗旨,小的們只得衝撞了大人。”
幾人走上前來,左右拉住黃載予要將二人分開。
黃載予想,自己這一身未免太過孱弱,保護不了自己,亦救不了任何人!
這時忽地傳來一聲,聖上駕到!驚慌喧雜的人群聲音漸漸止息。
還未舉行登基大典,但卻掌握了威權的新任君上,在黑甲護衛的簇擁中向他們走來。
他出現在黃載予模糊的視線裡。兵卒們齊刷刷地跪下。
黃載予不記得跪,妹妹嚇得沒有跪。
黃載予直挺挺地呆了片刻,等著一來一去的對答完畢,聽到他說:“罷了,這丫頭也留下。”
黃載予長出了一口氣,一身與妹妹癱軟在一起。他想,我救他性命,他放過妹妹,只是應該!
二人的視線偶然相碰,黃載予又扭過臉。
王上負手笑道:“黃載予,令妹還年幼,有個三長兩短,多麼可惜。”
他到底練了多久,怎就能在短短時間裡,換上這樣高高在上的表情?
黃載予猛醒。他冷笑。
沒有牽掛,孑然一身的人,自然是沒有弱點的。
自己是賊首之子。那個人還想從他這裡得知餘黨訊息。
黃載予心中只有涼意,那就來吧。他不會輕生,不尋死,也不想用這個沒有用的身體去反抗。
他如常,穿衣,吃飯,喝茶,教妹妹認字讀書。
王上不殺他,不看他,不召他,封賞他,賜他作個官兒。
他抬頭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