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他便疾忙縮回。文泰來起了疑心,背轉身喝茶。過了小
半個時辰,陳家洛等也都趕上來了,文泰來悄悄和眾人說知。
徐天宏向東店房一看,只見窗紙舐溼,一顆烏溜溜的眼珠正
向他們注視,見到徐天宏的眼光射來,立即避開。徐天宏低
聲笑道:“那是初出道的雛兒,半點規矩也不懂,一下子就露
出了馬腳。”駱冰笑道:“這樣的人也出來混道兒,看來還在
打咱們的主意呢。”
陳家洛向心硯道:“你過去瞧瞧,要是他手頭不便,就接
濟他一點。”心硯應聲站起,走到那店房門口,高聲吟道:
“天下萬水俱同源,紅花綠葉是一家。”這是紅花會招呼同道
的訊號。江湖上各幫會互通聲氣,患難相助,縱然不是紅花
會會友,只要知道訊號,回答一句:“小弟是某某幫某某舵主
屬下,有求紅花會大哥相助。”那麼幾兩銀子的接濟是一定有
的。心硯見房中寂然無聲,又說了一遍,忽然房門呀的一聲
開啟,一個黑衣人走了出來,那人一頂大帽遮住了半邊臉,伸
手遞過一個紙團,道:“給你們十四爺。”心硯接住了,正要
詢問,那人已奔出店門,上馬疾馳而去。
心硯把紙團交給餘魚同,道:“十四爺,那人叫我給你的。”
餘魚同接過開啟,見紙上寫著十六個細字:“情深意真,豈在
醜俊?千山萬水,苦隨君行。”筆致娟秀,認得是李沅芷的字
跡,不料她竟一路跟隨而來,眉頭一皺,把字條交給陳家洛。
陳家洛看了,料想是男女私情之事,不便多問,將字條
還了給他。餘魚同道:“這人跟我糾纏不清,現下一定在前路
等待。小弟想在此棄陸乘舟,避開這人,到潼關再和大家會
齊。”章進怒道:“咱們這許多人在這裡,又何必怕他?他本
事再好,咱們也鬥他一鬥。”餘魚同道:“不是怕,我是不想
見這個人。”章進道:“那麼咱們教訓教訓他,教他不敢跟隨
就是了。這是甚麼人?這般不識好歹!”餘魚同好生為難,不
便回答。
陳家洛知他有難言之隱,說道:“十四弟既要坐船,那也
好,在船上可以多睡睡,沒騎馬那麼勞頓。心硯,你跟著服
侍十四爺。”心硯答應了,他小孩心性,嫌坐船氣悶,雖然公
子之命不敢違抗,不免怏怏。餘魚同看出了他的心意,堅稱
傷勢已經痊癒,不必心硯隨伴。於是眾人來到黃河邊上,包
了一艘船,言明直放潼關。陳家洛等送餘魚同上船,眼見那
船張帆遠去,才乘馬又行。章進對餘魚同吞吞吐吐的神氣很
是不滿,連罵:“酸秀才,不知搞甚麼鬼。”駱冰道:“十四弟
燒壞臉後,心情很是不快,作事不免有點異常,咱們就順著
他點兒。”周綺道:“那次咱們在文光鎮上,聽說他和一個姑
娘在一起,後來又不知怎樣的到了杭州。”章進道:“他鬼鬼
祟祟的,多半跟娘兒們有關,否則為甚麼怕人家找麻煩?”文
泰來喝道:“十弟你別胡說。”
餘魚同坐船行了幾日,見李沅芷不再跟來,才放下了心。
這日遇上了逆風,天色已黑,離鎮甸仍遠,水勢湍急,舟子
不敢夜航,只得在荒野間泊了船。餘魚同中夜醒來,翻來覆
去的盡睡不著,只見一輪圓月映在大河之上,濁流滾滾而下,
氣象雄偉,逸興忽起,抽出金笛,悠悠揚揚的吹了起來。他
感懷身世,滿腔心事,都在這笛子中發洩出來,忽而激越,忽
而悽楚,正自全神吹奏,忽聽背後有人高聲喝采:“好笛子!”
微微一驚,收笛回頭,月光下只見有三人沿河岸走來。
三人走近,其中一人說道:“我們貪趕路程,錯過了宿頭,
正自煩惱,聽閣下笛聲清亮,禁不住喝采,還請勿怪。”餘魚
同聽他說得客氣,忙站了起來,說道:“荒野之間,小弟胡亂
吹奏,聒噪擾耳,有辱清聽。”那人聽他說話文謅謅地,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