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樂樂曲的方向,剛推開了手邊一扇落滿灰塵的窗,想往外張望,立即,躲在不遠處幾個縮頭縮腦的人影落入他的眼簾。這點跟著也被燦英發現,於是,剛剛與十四一般,浮現在心頭的某種驚喜如泡沫般碎裂。燦英心中黯然,默默嘆息,“小蝶,這次,分明是無法見到你了。”
窗外賀壽的樂曲聲越來越大,笛子,鑼鼓,喇叭等各種活潑的樂器湊在一起,熱情洋溢地碰撞著每個音符。外邊人們的笑聲接著在這樣喜氣洋洋地曲調中流淌,就彷彿一條條遊弋在冰雪消融的河流中的魚兒,遊得是那樣自然與歡暢。
權力的屏障阻礙住十四與他新任跟班的腳步。失寵的人們來不到這裡。此時此刻,熱鬧、喜悅,歡樂是降臨在這處宮殿的主旋律。鮮豔的綵帶,奪目的壽字,一根根,一個個被掛得滿屋都是。這裡窗明几淨,一塵不染。宮女太監穿戴得像過年一般從頭到腳一身新。在偏廳旁的一所向南的小屋子裡堆滿了兩座小山,精美的禮盒,恭敬又討好的賀詞,數不清的古玩新奇,看不盡的字畫珍品,所有這些,便是今天壽星的賀禮。
悠遊的歲月磨斷了痴情人的心,卻也澆灌了曾經的幼苗。弘曆長大了,今年已經十一歲了。是個少年了。今天,便是他的生日。此刻,他正獨自一個人蹲在這一大堆禮物面前,滿頭大汗地尋找著什麼。身旁站著他的陪讀,一個叫小山的身材比他壯一些的少年。
“奇怪,剛剛我明明把那個收到這裡的,怎麼才一會兒功夫,就不見了呢?”他閃著漂亮的濃黑的大眼睛,猛抓腦門,“真是奇怪……怎麼不見了哩……真是急死人……”他伸手滿不在乎地用力又往那兩座小山似的禮物堆裡搜尋了半天,然而,似乎仍沒找到他要找的東西。
“主子還沒找到麼?”小山也著急地跟著蹲了下來,幫忙一同尋找。然而,忙得滿頭大汗的兩個少年翻亂了所有的禮盒,卻仍一無所獲。“奇怪……難道被老鼠拖了去?”小山托起方形臉的平平的下巴,正在若有所思,卻被弘曆立刻否定。他問小山,方才除了自己與他,還有誰來過這裡?
結結巴巴的答案很快被給出。“啊……沒有人……沒有人啊……這裡是放禮物的地方……收了賀禮之後,都是我給主子搬過來的……”
“哼,”弘曆不屑地冷笑了一下,拍了拍手,站起身,用俯視的角度看著小山疑惑不解的黝黑的臉,搖頭道:“絕對不會是老鼠。”
壽宴還是照常進行。賓客為壽星道賀,為壽星舉杯。壽星呢,也把今天屬於自己的角色把握了個十足。在額娘鈕鈷祿氏的帶領下,弘曆有禮又謙卑地向在座的一張張桌子上的嬪妃娘娘,各處的宮人敬酒,表示自己的謝意。雲液滿,瓊杯滑,長袖舞,清歌咽。處處是巴結的眼神,處處是討好的笑臉。十幾杯酒下肚的弘曆擰了擰自己微微發紅的臉,對矗立在他身旁只把今天更多的注意放在招待來客上的女人欠了欠身體,再自然不過地用喝高為藉口,提出要回屋暫作休息。鈕鈷祿氏當然沒有理由反對。
小山扶住身體有些搖搖晃晃的弘曆,繞過正觥籌交錯的眾人,步入走廊。剛走沒幾步,忽然聽到背後響起一個陰沉的聲音。是弘晝!他是耿氏的兒子,今年剛八歲。個頭還不到弘曆的胸脯。可是,小個子的他看起來卻似乎架子很大。在這片屬於後院,人煙稀少的走廊上,他竟然不分尊卑地忽然把弘曆給叫住。
眼角隱藏住微微的不悅。弘曆繼續裝醉。甚至乾脆橫仰起脖子,把身體的全部重量都賴到了小山的胳膊上。忠心的小陪讀趕緊把他扶住。弘晝見了起疑,眯起如他額娘般讓人一見就討厭的三角眼,如小獾子似的直立起瘦弱的好似發育不良的後背,走到弘曆身邊。
“他……真的……喝醉了麼?”弘晝問小山。
“你說呢?”
“混賬!”弘晝大喝一聲,指著小山的鼻子大罵,接著忽然朝小山勾勾手指,叫他彎下腰把腦袋湊近,憨厚的陪讀並不提防,卻不曾想,剛摟住弘曆彎下腰,臉上便閃過一陣火辣辣的痛!弘晝竟然扇了他一記耳光。扇完,還接著罵他,罵他是不長眼的狗奴才,接著裝模作樣地學著那些沒事就喜歡咳嗽故弄玄虛的大臣一般也咳了兩聲,才道出替弘曆教訓小山的原因。
“對阿哥要有規矩。小山,這宮裡的規矩,你這頭笨牛可要記得,哼,這次好在你是碰上了我,要是萬一給皇阿瑪撞見,撞見似你這般沒規矩的奴才,你說,你豈非是要給弘曆臉上抹黑?”
小山又氣又恨地抱著醉醺醺的弘曆聽著,肚子裡早把面前討人厭的小鬼弘晝詛咒了十七八遍。詛咒完,才垂下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