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娜表面上是談攏了,因為你兒子迪奧早就不歸他們管了,誰都不知道這小子跑哪去了;而且你女兒茱莉雅再過幾個月就滿十八歲了,撫養費也早兩清。費德麗卡就沒法再問你要什麼了,沒這個名分,”阿爾弗雷德勉強換了口氣,法律、道德這些玩意作為依據,講出來是如此地無力又無趣,“蘇珊娜也不想接燙手的山芋,因為迦馬卡里耶夫好像有什麼背景。”
“是什麼。”
“只有蘇珊娜知道,可她已經死了,就在你回來的前一天。”
羅傑戴好手套站了起來,走到阿爾弗雷德所坐的椅子後面,從對方的口袋裡掏出錢夾。
“怎麼死的。”
“意外車禍,但是你信嗎,我不信,肯定是那個俄羅斯人在搗鬼。”
這意味著迦馬卡里耶夫先他一步來到紐約,羅傑覺得不妙了。他看了看錶,已經是晚上十一點,正是夜行動物出動的時候。他開啟錢夾,掏出兩張鈔票,壓在酒杯下面。
“讓人一直好奇的是,你為什麼會支付孩子的撫養費用?”阿爾弗雷德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家庭,是我對人類社會做出的最後妥協,”羅傑放低嗓音,音調溫和而充滿悲憫。緊接著他伸出雙手,輕輕握住對方的脖子,他微一用力,雙手之間發出清脆的響聲。
“謝謝你付賬。”
羅傑說著,把皮夾放回原處,穿上外衣,關好包廂的門,去了洗手間。當他再次出來的時候,就是另一副相貌了。
☆、第 5 章
2月15日,遊輪“摩伊拉女神號”,52911房間。
埃德加回到房間,一切與他離開時別無二致。天色漸暗,海風落在玻璃上,滲進鹹味和寒意,整艘船都像已經陷入深海多年,寂靜幽暗。
埃德加開了室內燈,又開啟床頭燈拉了過來。羅傑仍然沒有醒,衣服上的血跡已經發黑。埃德加操起剪刀,剪開血衣,檢視傷口——毫無傷口,和他的預測完全相符,這下果然沒看錯人。埃德加擦淨血跡,抖開外套蓋在羅傑身上。“等待”這件事情本身,偶爾會變得漫長而充滿期望,他也早有準備。
做完這些之後,烏雲也散去了些,埃德加關上所有的燈,踱到窗前,微弱的月光灑在海面上。他頗為期待地把手指關節按得啪啪作響,從床下拖出一個筒狀的長揹包拎到窗前。
揹包開啟,裡面是一具三角支架和一架有點舊的天文望遠鏡。埃德加開啟電腦,調出軟體除錯定位,便取出支架和望遠鏡,把它們布在視窗。他魁梧的身軀擺弄著這些纖細精密的裝置,整個人顯得格格不入而無從揣測。
尋找土星用了一個小時,月亮也浪費了半個小時時間。身處一艘在海上飄搖的船的某個房間內,這種觀測也失去了它原本的意義,變成了隔絕、消磨和惆悵。烏雲毫無徵兆地再次佈滿了天空,海面也暗了下來,彷彿它從來就是那個樣子。埃德加直起身體,伸了個懶腰,轉過身的時候,看到一支消音手槍的槍口。雖說他不是第一次被人用槍指著,但這無意義的小插曲出現得太不適宜,給原本就不甚愉快的陰鬱氛圍埋下了一絲帶著腥味的潮溼。
“雷芬斯塔爾先生,這是要幹什麼?”埃德加取下望遠鏡,把器材收回揹包裡。
羅傑雙手握槍,開啟保險,脖頸和胸口依然隱隱作痛。
“別動。”
那好吧,埃德加聳聳肩膀,舉起雙手。在寬敞而昏暗的房間裡,這個動作透出了怪異的戲謔。
“我記得,你的名字不是埃德加?阿爾隆,而是埃德加?迦馬卡里耶夫。”
“您想起來了?”
“我究竟在哪?到底發生了什麼?”
“您覺得發生了什麼?”
“你殺了我?”
“那您還能說話,也不是鬼魂。”
“別胡說八道了,你打的什麼主意。”
“您指什麼?”
“化學公司,兩艘遊輪,沒有理由的代工,以及,你襲擊過我。”
代工,如此謹慎的詞彙用在這一行裡倒也真是嚴格。埃德加慢慢把雙手抱在腦後,順便理了理頭髮。
“這都是為了什麼?”羅傑補了一句。
“您的英語能吐字清楚點嗎?”
“什麼?”
“我說了您會信嗎?”
槍擊在埃德加腳邊擦出火花,這種提問方式真是太過效率。
“所有的事情都在往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雖說不能那麼讓人信服,但究其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