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一隻眼瞧了瞧他被玉鏘揪住了頭髮嗷嗷亂叫的窘樣,唇角不由自主地揚起。
這才是人生該有的生活啊。
玉鏘突然咳嗽了一聲,世子一驚,趕忙將他從肩頭放下。一直坐在郭臨身邊的阿秋拿出包袱裡的小斗篷,接過玉鏘摟在懷裡。
世子望著阿秋的動作,怔了怔神,撇嘴道:“阿秋,你也太小心了吧。男子漢嘛,就是要在風雨中磨練出強硬的體魄,這點小風,傷不到玉鏘的啦。你小時候照顧阿臨都沒這麼仔細……”
阿秋白了他一眼:“世子爺,我照顧少爺時,少爺已經九歲了好嗎?玉鏘才多小,被你這個大男子漢一折騰,病了可怎生是好!”
世子無奈地看向郭臨,郭臨笑道:“不是因為風,阿秋是擔心柳絮會被風吹到玉鏘的口中。”
阿秋衝世子做了個鬼臉,抱著玉鏘去馬車處找奶孃餵奶去了。
世子撐著地面,坐到郭臨身邊,望著波光粼粼的江面,嘆道:“這種時候,你還能這麼悠閒,也是京城中的一道奇觀啊!”
“這回受傷,剛好讓整個京兆府脫離事外,這麼一想,我都覺得挺划算的。”
“真這麼巧?”世子低頭看她,微微眯眼。
“就是這麼巧!”郭臨呵呵大笑。她一個仰身坐直,和世子一道望向江面風光。
“阿臨,到頭來,還是你說得對。德王不是個值得追隨的皇子,”世子輕聲嘆道,“我初時覺得他能圓滑地調劑兄弟間的矛盾,和最不得志的晉王都能十分要好,其心胸當博廣於天下。結果……博廣的不是心胸,而是算計,謀劃多年的算計。直到現在我想起太子的這個案子,還在覺得後怕……”
郭臨沒有說話,靜靜地聽著世子講述:“德王的陰謀,太子的嫉妒,趙王的自私……一場宮亂,看清三人的劣根性。”
“是啊,比起我們,陛下才是最傷心的那個。”郭臨不由嘆道。
“這麼一看,遇刺身亡的慶王卻也沒那麼可惡了。”世子側過頭,“雖然他派人暗闖你府,搶走你的小妾,逼得你連夜追擊,但充其量也就是愛美之心罷了。結果運氣不好,撞上了亂黨……唉,那日傷了你的那夥人和刺殺慶王的亂黨是不是同一夥啊?”
原來……白子毓是這麼解釋她受傷的!郭臨驚愣了一彈指,勉強控制回表情,憨笑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端看刑部查得怎麼樣了。”
世子嘆了口氣,凝眉望向遠方。郭臨看著這樣的他,心頭突然有了個疑問。
“世子爺,如果德王的這場陰謀不曾被拆穿,你還會支援他嗎?”郭臨的聲音彷彿是被風吹著送入了世子的耳朵。
他迷茫地看向郭臨,目光從疑惑、掙扎,最後到堅定,他終於微微點了點頭:“會的,陰謀不被人發現,那就只是一段傳世的秘辛。太子也好,趙王也罷,這個朝政的歷史,終究是強者來書寫!”
他的聲音越說越大,似乎從這簡短的話中感到了熟悉的力量。他看向郭臨,見她也是同樣的神情笑意。不錯,戰場上生死無數,只有活下來的才是強者。這本是一直印刻在他們心中最直白簡單的道理,可來到京城後,每一場戰役都是在考驗心術,曲折迴轉,唯有將心思發揮到極致,才能險中求勝。既勞心又費神,都快記不起原本跟純粹快意的戰鬥是什麼樣的了。
世子和郭臨不約而同地站起了身,郭臨扭了扭腳脖子,世子摩拳擦掌。
“沒有武器,那就老規矩,一盤十招,三盤定勝負。”郭臨道。
“嚯嚯!”世子怪笑道,“郭大人來京後想必是疏於武藝,今日該到本世子大展風采啦!”
“哼,別忘了,我勉強還算個武官,您老人家那是活脫脫的文官。看來,今日應該是本少爺拿下第一百六十殺的時機啦!”郭臨挑眉道。
雙方同時朝後躍了一步,拉開距離。目光都緊密地盯在對方身上,尋找破綻伺機出手。
郭臨掃到世子左腳踩下的方位,雙眼微咪,狡黠一笑,瞬間拔腿躍起。
“唉,陳兄,你不是說這兒春光最好嗎?怎麼還有人在此打架鬥毆?”離江岸不遠的官道上,一輛馬車挽起了車簾,靠著車窗坐著的青年公子嗔道。
“竟有此事?”被問話的男子朝著視窗探了探身,俊眸凝視著岸邊拳來腿往的二人。片刻後,眉梢間便露出了淺淺的笑意,襯著雙眉間的一點硃砂,陽光下風姿卓絕。
“怎麼辦,要不要去派人喊一下京兆尹?”青年公子惱道,“好端端的賞景之地,怎地如此煞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