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22部分

陳聿修聞聲仰頭,他垂眉一笑,欣然起身,磁沉清越的嗓音透過臂下袍袖穩穩傳來:“臣,遵旨。”

皇上抬了抬眼,目光一動不動地望著他。忽而扯唇一笑,嘆息道:“二弟陡然昏厥,倒叫朕險些忘了問清楚。聿修啊……你方才說你已有心上之人?”

殿中大臣們相視一眼,逐漸察覺了那御座兩頭的君臣間,若有若無的微妙氣氛。皇上一向謹禮拘行,斷不會在自己親弟性命剛過危機之時,還拿姻緣情事作玩笑。然而此時,卻非要在此不合宜的情形下公然談之,難道……

難道是因為剛剛被丞相破掉的貪汙大案?陛下這是想告誡他,哪怕他陳聿修的權力再大,威望再升,他也依然是被陛下牢牢握在手心……

素衫墨氅的身影凝然不動,許久,他啞聲道:“不錯。”

世子扶著內殿的門,踏著疲憊的長影,緩緩邁步走出。夜間清冷的涼風吹過,他緊了緊汗溼的領口。金絲皂靴踩在麟德殿樑上紅籠印照下的碩大光暈裡,他聽見殿中一道清冷的嗓音:

“臣心儀虞大學士之女虞惜霜久矣。”

世子陡然瞪眼,渾身僵直地立在殿門口,望著那道熟悉的修長人影。朝御座叩拜的動作,似被放慢般清晰印入眼簾。他甚至看清那黑髮散隙間,半垂的眸眼深邃如潭。

殿中頓時喧譁起來,要不是筵席被延到了夜裡,女賓早已歸府,那虞惜霜是何模樣姿態,早被人看探了個遍。如今,只有虞大學士一人震驚地坐在位末的席上,突如其來地接受四方同僚的道喜,還猶自茫然。

皇上長眉舒展,撫須大笑:“如此美事,不該被二弟的病耽擱。虞學士那嫡女朕見過,詩書氣質,文華談吐都能與你相配。”他輕咳一聲,抬聲喚道,“虞愛卿。”

“臣……臣在。”虞大學士躬著身快步走到殿中,與陳聿修並排而拜。

“丞相欲求娶你的嫡女,你可樂意?”

“陛下,臣女能得……得蒙丞相慧眼,豈會有半分不樂意?只是,”虞大學士躊躇地瞟了眼身旁,“只是小女還有半年才及笄,臣怕……”

“唉,”皇上抿嘴笑道,“半年而已,難道還擔心丞相等不得。聿修,你說是不是?”

虞大學士戰戰兢兢地看著陳聿修,卻見對方只是淡淡地笑了下。寬大的袖擺隨著手臂揚起,腦後瀑墨長髮華光流耀,他俯首道:“還請陛下成全。”

“哈哈……”皇上朗聲大笑,滿面喜色,“虞愛卿,這下你該安心了吧。來人,傳朕旨意,虞大學士女,秉性端淑,持躬淑慎,靜正垂儀。茲特以指婚丞相陳聿修,責待及笄後,有司擇吉日完婚。”

*

小暑過後,氣溫越發地拔高起來。到了大暑,更是蟬鳴連天不斷,和著偶爾的蛐蛐聲,聲聲震出滿院的夏意。

郭臨是在腿骨再次斷裂後的第三天醒來,她撐著床一把坐起,幾乎把雙寧又嚇一跳。乾枯的長髮垂在頰側,一張漠然清冷的臉蒼白如雪。她抬起眼,目光淡淡地掃過雙寧。雙寧欣喜的叫聲尚未發出,便見她猛地揚手,將床頭的湯藥全部掀翻。

即使如今,他們再次上路,離開了東都,又輾轉幾處城鎮。一樣是寧靜空曠的精緻小院,依舊是一身白衣的病軀,然而已有什麼與之前不再一樣了。雙寧嘆口氣,放下手中的藥臼,望了眼窗外盛夏傍晚的紫紅晴空,眨眼想了想,還是伸手去解身上的罩衫。

“唉,你幹嘛?這還好多藥要搗碎……”一旁的藥童不解地瞟她兩眼。

雙寧蹙眉道:“公子出門到現在沒回,姐姐一人在房裡我有些不放心。”

藥童撇嘴嗤聲道:“若不是公子為了讓她肯繼續服藥,承諾行到一處便開棚義診,我們也不會忙成這樣。她好端端地躺在床上,能有什麼事?”他說著,拿起小廝剛剛送來的墨跡未乾的藥方,有氣無力地念道:“蓖麻子仁二十粒,棗去皮一枚,這不是治鼻塞麼?金櫻子酌加白糖熬膏……連尿床也找我們?這群鄉野刁民,把藥王谷當做什麼了……”

他自言自語間,雙寧已經放下了腦後綁縛著的長辮,衝他擺擺手:“我去啦。”

“唉,喂……”

鏤花朱門輕敞,門廊下一株橙黃的萱草含苞待放,瓣葉上新灑的水珠,被屋內燭光點就,片片晶亮。

床榻邊擺了一張不大不小的方桌,一層厚厚的宣紙擱在其上。靛藍的袖擺蓋過桌角,修長的指節執筆而過,行雲流水。甸沉的空氣中一聲低喃的輕笑:“阿臨,今日鎮上下了雨,暑熱稍減,不如明日我帶你去山上走走,順便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