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語塞。
街道樹蔭下秋風穿而過,拂起陣陣碎葉。風聲逐漸沉靜,郭臨垂下頭,還能感到那雙凌厲的視線盯在身上。
忽然,“砰”的幾聲兵器落地,後方有侍衛驚呼:“什麼人……”話未說完便似出不了聲。六公主聞聲抬頭,一望之下大驚失色,竟“啊”了一聲掩唇倒退。
郭臨驚愕回首,恍惚間只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臂上驀然被人大力擒住。她一時不覺,猝不及防地被拽離。腳下踉蹌不穩的步伐根本跟不上,可那人絲毫不憐惜,大步前行。
火熱的掌心幾乎要將臂腕灼傷,那幾乎滲入骨骼的熟悉力道。郭臨閉了閉眼,嚥下喉間酸澀。忽然站住腳,一把甩開。
那人配合地鬆手,她趔趄幾步靠在牆上站穩。周遭光線昏暗,已進了一道小巷。她深吸一口氣:“你……”
下巴忽然被粗糙指腹握住抬起,郭臨瞠目驚駭地望著那張俊逸爽朗的面孔越靠越近,猛地騰起氣力拂掌推開,一拳擊在下頜。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想說的話哽在喉間說不出。望著那人緩緩站直身,抹掉嘴角一絲血線。冰冷的眸光牢牢地鎖在她身上,重新邁步靠近。
退無可退,她俯身跪下:“臣婦郭寧,拜見魏王殿下!”
“起來。”陰沉的嗓音自頭頂傳來,肩上的力道不容拒絕地提這她的衣領。她慌忙倒退撇開:“臣婦初來京城……”
“呵呵,”清朗的嗓音不屑嗤笑,“‘臣婦臣婦’,你倒是真心想嫁了那人?”他欺身上前,一手撐在牆上,“既然如此,為何昨日闖城門只是去了郭府見陳聿修?為何不來魏王府找我……”
“你……”郭臨咬牙抬頭,怒目而視。幽暗的巷中,君意沈一雙俊目漆黑髮亮,直白灼熱得讓人慚穢。他肆意大笑:“哈哈生氣了,這才像阿臨……”
她側過身:“是在下不知禮儀,衝撞了殿下,還望殿下恕罪……”
“哦?”他挑起她肩頭一縷碎髮,笑道,“若我不肯恕罪,又待如何?”
“那便請殿下入宮告知陛下,請他給在下降罪。”她瞟他一眼,轉身便走。
“阿臨!”君意沈跨步追來,探臂來抱。郭臨旋身避開,倒退幾步,小腿撞上一旁廢舊的矮凳,她依舊一言不發。
“阿臨,你可是怪我沒有遵守與你的約定?”他不再上前,垂手低嘆。
約定?是了……“成為這大齊江山的主人。”彼時的她自以為絕處逢生,唯一的活命契機就是在漠北戰勝,榮歸京城,帶著玉鏘與聿修遠走天涯。
“父皇一意讓玉鏘迴歸皇室繼承皇位,我不可能攔得住。更何況,”他嗓音艱澀,“若是我不肯交出京城的勢力,根本無法走出宮門去尋你……”
“什麼?”郭臨驚愕睜眼。
“父皇把一切都算好了,呵呵……我北上數月,在蘇恭翎處見到他們找回的你的屍體。阿臨……他們戰場上算計你的帳,我已經討回了。不出兩個月,蘇恭翎必然跪倒你面前……”
她閉了閉眼,官良玉的嘶吼猶響在耳“他們明明許諾我,只要和蘇將軍一起行事,讓那戰勝後死在漠北,我們三個便可以進入羽林軍,成為陛下親衛……”疲乏一層層漫過周身,她轉過身,長嘆道:“何必如此……魏王殿下,你當真認錯人了。在下郭寧,不是……家兄。”
“阿臨……”
“殿下,”一道低沉的嗓音響在後方不遠,“貴妃娘娘招您入宮,有事相談。”
郭臨不再遲疑,快步離開。巷外日光絢爛,靜靜地暖罩全身。道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她呆立著望了片刻,長吸一口氣,匯入人流中。
芳華殿內,君意沈不滿地撩袍坐下,悶聲道:“母妃急著喚兒臣,是有正事麼?”
“你這孩子,沒有正事母妃還喚不動你?”蕭貴妃從侍女手中接過帕子,探身替他拭汗,“一聲不吭在幷州請旨重建軍隊,就兩年不願回京。要不是陳聿修成親,你還不肯回來。”
君意沈訕笑兩聲,不作理會。蕭貴妃埋怨地瞟他一眼,卻還是忍不住笑起來。
“今日母妃喚你,自然是好事。”她抿唇一笑。身旁親信侍女轉身走到殿門,將無關宮人盡數逐出。
“母妃?”君意沈皺眉。
“意沈,你日後定是明君。”蕭貴妃眯眼輕笑,目光定定地盯住他,“你父皇肯許皇位了。他親口和我說,君玉鏘……不久就會宣詔辭位。”
“什麼?!”他不可置信地瞪眼,猛地站起身,“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