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吧,司令官,他們住在貴陽,怎麼能體恤到我們的處境呢!”
李參謀說著,就攙上吳奇偉一路小跑上了汽車,向著烏江渡口急馳而去。
當他們來到距烏江渡十五里的刀靶水時,撤退的部隊與伙食擔子攪在一團,已經亂成一鍋粥了。這時,在部隊後尾突然響起了槍聲,原來銜尾而來的紅軍已經追上來了。部隊頓時炸了營,人人奪路而逃,互相踐踏,已經無法掌握。吳奇偉的汽車這時又正巧拋了錨,他只好下了汽車,由衛士們攙著在人叢裡搶路逃命。幾十個衛士一邊走,一邊喝罵著:“閃開!閃開!你不知道這裡有司令官嗎?”但這些喝罵全無濟於事,因為不是司令官不值錢,而是一切詞彙在這亂嚷嚷的逃命聲中都無法分辨。
吳奇偉那高大、結實的身子也有點要癱軟下來。不知怎地他老是想起在江西蘇區五十九師被殲的可怕的一幕。那時幾個紅軍的青年戰士嗷嗷叫著在後面追他,幾乎使他當了戰俘。他越想這幅情景,就越是難以舉步。幸虧幾個衛士臂力過人,緊緊地挾著他,才勉強來到烏江渡口。那裡有一條長長的浮橋搭在江面上,正是他們來時搭設的。只要過了這座橋,便一切都會變得安全。剛才拼出老命尋求的不就是這個目標嗎?可是,當吳奇偉面臨滾滾的江水,看到這條到達安全之路的浮橋時,卻頹然坐在地上哭起來了。弄得衛士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李參謀走了上來,忙問:“司令官,你怎麼不走了哇?”
“唉,我就死在這裡吧!”他低頭拭著眼淚。
百伶百俐的李參謀略一沉吟就立刻明白:薛嶽剛才的命令,明明說的是不準過江,而作為指揮這支部隊的司令官,怎麼能首先地跑過去呢!這正是將軍不能解脫的難處。李參謀想到這裡,立刻沉下臉,對衛士們罵道:“混蛋!你們愣什麼,還不馬上把司令官攙過江去!”
衛士得了命令,由兩個彪形大漢,緊緊夾著吳奇偉的兩條膀臂跨上浮橋,吳奇偉略示抗拒,便很順利地到達了烏江南岸。
南岸,是一面比較陡的山坡。吳奇偉一行人向山坡上攀登著,爬到半山,剛坐下來想喘息一下,只聽江北岸槍聲大作,紅軍已經到了對面山頂,又是打槍,又是喊話。山下渡口處麇集的殘兵敗將,象蜂巢裡的蜂群,亂哄哄地一齊向浮橋湧去,為了爭先搶渡,人喊馬嘶,亂成一團。這時,護橋的軍官喘吁吁地跑了上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請示說:“怎麼辦哪!司令官,怎麼辦哪?”
“什麼怎麼辦?”吳奇偉冷峻地問。
“橋,怎麼辦?”
吳奇偉不知從哪裡出來的一股怒氣,罵道:“混蛋!什麼都要請示,難道你要我們作俘虜嗎?”
不久,江面上突然發出一片震天撼地的、撕裂人心的慘叫,浮橋斷了,人們帶著哭叫聲、罵聲紛紛落入水中,長長的浮橋擺脫了重負,輕鬆地順著激流斜到一邊去了。儘管那哭叫聲和罵聲是如此震人心魄,但為時不久便為烏江的浪濤聲所代替,恢復了平靜。留在烏江彼岸的一千多官兵,正在紛紛舉槍投降,選擇了另外的命運。
吳奇偉實在不願看這種場面,痛苦地用雙手捂住了臉。
……
烏江的浪濤聲,紅軍的軍號聲,江西、福建一帶歡快的山歌聲,他都沒有聽見;只是在想,昨天出發時就有不祥的預感,今天應驗了,果然又一次跳進了陷阱……
(二十四)
春光融融的遵義城。
這天天氣又特別好。明媚的陽光灑滿了既是黔軍白師長又是紅軍總部的後院。在那棵老槐樹下,劉英讓理髮員燒了滿滿一壺熱水,守在那裡,隨後到屋子裡來找毛澤東。
“怎麼樣,你那頭髮可不能不理了吧!”她笑嘻嘻地說。
毛澤東把電報推到一邊,抓了抓他那實在長得不象樣的頭髮,笑著說:“劉英,你抓得倒很緊哪!”
“不,是你自己說的。你在扎西說,不打勝仗你就不理了,現在消滅了敵人幾個師,這該實現諾言了吧!”
“好,好,聽你指揮!”
毛澤東收起電報,隨著劉英來到後院,坐在一張木椅上。從江西來的理髮員,一邊給他圍上白罩衫,一邊笑嘻嘻地說:“毛主席,要是都象你這樣,我們這當理髮員的就失業了,我該要求下連隊了。”
“不會,不會,”毛澤東笑著說,“我一年理上六七次,別人理上二十多次,一平均還是差不多的。”
理髮員哈哈一笑,就拿起推子理起來。
毛澤東望著劉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