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臺灣,並在回臺前留下了自己臺灣家的地址,李敖爸爸剛開始也想直接到臺灣,但他判斷國民黨雖戰敗,但剩餘的力量,諒可維持和共產國民黨“隔江(長江)而治”的局面,所以逃到上海,就差不多了。此外,另一個重要原因是:二二八事件的陰影,使李敖爸爸感到不安,他對臺灣不大放心。他不願見國民黨殺臺灣人;他也怕臺灣人報復,一陣亂殺,殺到他頭上。結果全家沒直接來臺灣而首先落腳上海,在上海耗盡了機會和財力,最後倉皇來臺,積蓄所剩無幾了。
這次李家全家分四批:第一批是爸爸自己,他先坐飛機到上海打前站,接著媽媽、大妹、小妹、弟弟、一位跟了李家一二十年的老傭人為第二批,也坐飛機到上海;然後是三姊、四姊、李敖第三批,為了省點錢,轉到天津,坐輪船到上海;大姊、二姊原排在第四批,因為大姊剛考上捕仁大學醫學系,剛選上系花,正在高興;二姊在貝滿女中念高三,畢業在即,認為可晚一點再走。這一決定,主要是四姑父的緣故。四姑父叫丁錫慶,是陳納德飛虎隊要員,他跟李敖爸爸說,如果局勢急轉,他有辦法找到機票,使大姊、二姊立刻南下,爸爸相信了,不料,局勢急轉的速度,大大出人意料:北京被圍城、北京被解放,除了有槍在手的高階國特等人之外,誰也搭不上飛機了!
等到李敖再見到大姊、二姊的時候,已經是四十四年以後,少小分別垂老逢,恍然如昨心悵惘。
1948年冬天,李敖和三姊、四姊,由五叔陪同,從北京到天津,沿途所見,滿目創痍 。 這是李敖生平第一次坐輪船,所以很好奇,不斷地在甲板上張望。船過山東時,遠遠的一片大陸,引起李敖一番感慨:爺爺那一代從山東北上,出發到東北,而他們這一代卻繞山東南下,出發到江南。好像爺爺的一切努力,都完全作廢了。
到上海後,全家住在工地附近,準備遷入新居。新居是一排小公寓中的一、二三樓,三樓住六叔一家,二樓住李敖一家。地點在上海虹口提籃橋附近,對面就是上海監獄,當然是個很爛的地點,但這一小房子,卻已佔掉了全家全部積蓄的大部分,所以不得不勒緊褲帶度日。
因為此時兩家十九日人中,誰都沒有職業,所以局面很令人擔心。當時物價又波動得大,所以李敖爸爸就買了可供幾個月吃的麵粉,堆在家裡,買來美國救濟品(大多數是大罐牛肉醬式罐頭)做為主食,準備長期苦撐待變。
雖然家用緊縮,但是有一筆錢,李敖的爸爸卻一定要花,那就是李敖的學費。爸爸堅持兒子的學業不可中斷,於是在姊妹們都沒錢唸書的時候,李敖獨自上學了。那時緝規中學正好有春季班,李敖於1949年1月25日考取,又從初一讀起。
這一點讓李敖終身感激,受益無窮,李敖概括為北大自由精神,也即老子不管兒子的精神!
緝規中學原名華童公學,是第三個成立中國童子軍的學校,歷史悠久。胡適在上海落魄的時候,就曾在這個學校教過書,後來因為喝醉了酒,打了警察,才自動辭職。這個學校後來為紀念清朝在上海的頭兒聶緝規(曾國藩的女婿),就改名緝規中學。李敖第一次走進這所學校的時候,它漂亮的建築就將李敖深深吸引住了,因為它比起北京四中他的母校來,的確太貴族了。它的建築既優雅又精緻,十里洋場的學校,與文化古都的學校,風格完全不同。貧富也完全不同。
註冊以後,2月15日開學;一上課李敖就傻了,因為老師學生多講上海話,而他不懂上海話,所以感覺非常不方便。尤其英文課,上海從小學起就唸英文,英文課本是沿用幾十年的“英文津逮”,內容比北京四中的“正中英語”深,李敖簡直跟不上,更雪上加霜的是,教英文的女老師講的是一口又快又阿拉的上海英文,這下子他英文不懂上海話也不懂,上課簡直是受罪。幸虧回到家後爸爸替他惡補,過了一陣,總算穩住了陣腳。不過李敖很快就以自己在國文、歷史方面的成績令老師和同學刮目相看,所以還勉強不受上海佬的氣,但一個長得人身馬面的班長老是吃醋,不服氣。一天中午休息時間,李敖正在教室刻圖章,馬面班長過來,說汙辱的話,李敖大怒,說:“你給我停住,再說我就不客氣了”。可班長哪把這個外來仔放在眼裡,繼續照說不誤,李敖就隨手舉起刻印刀來,他邊退邊說,李敖就來個“小李飛刀”,班長一跑,刀正好扎進他的腳心;他立刻疼得大哭大叫起來:大家趕忙把他抬到醫務室,李敖也跟在後面,只覺得腦子裡昏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