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隨筆,記述雲南的生活和見聞。我當時在山西插隊,每次回京,首先要讀的就是小波寫的文章。那些文章是那麼生動、幽默,引人入勝,讓人忍俊不禁。從那時起,他就沒有停止過寫作。他的文章寫在一些紙頭上,寫完了,也滿不在乎地亂扔。可他的文章很快就成為全家人最愛讀的東西,也在一些朋友中間流傳。
後來,我到了山東煙臺,他當時由雲南回京。在北京呆不住,他也到了山東,在青虎山插隊,吃了二遍苦。這些生活也成了他文章的素材,可惜當時的文章沒有存留下來。1971年他到了我自己的家,看了我的藏書後,他鄭重其事地告訴我:你可要好好儲存著你的這些書。那些書當時都是禁書,是一些文學名著。那時他在青虎山連肚子都吃不飽,可每次跑到煙臺首先是看書,再填他的肚子。我和秀東常常感嘆,他是個書痴。
恢復高考後,我們都上了大學。小波畢業後不久去了美國。他獲得碩士學位,又受了洋插隊的罪。其中的艱辛,他不願意多說。學成回國後,我曾勸他寫寫美國的生活。那是1988年,從美國回來的人很少,關於美國的文章也很少。我想,他寫出來一定會受人歡迎的。可聽了我的建議,他不屑地說:我不願意寫美國。直到多年以後,他才開始寫在美國的經歷,寫歐洲的旅遊。我從其中讀到了他的經歷,他深藏心中的甘苦。輕鬆風趣的語言背後,有他身心所受過的磨難。
回國後,他幾易工作。最後發現自己最喜歡的仍是文學,是寫小說、編故事。他執著地走上了文學之路,投身於這個熬人心血的事業。一個負責任、真誠的作家對自己的作品付出的是全部心血。小波就是這樣的作家。他的小說幾十易其稿,以他的心智,還寫得如此艱苦,這樣磨鍊才使作品達到他滿意的程度。我相信《嶺南文化時報》為悼念小波發表的編輯部文章中所說:“王小波的去世對中國文學的損失,可能是難以估量的。這位非同凡響的行吟詩人和自由思想者在《時代三部曲》中顯示出來的才華和深度,使我們聽到了某種類似天籟的聲音。”真希望小波能激起大浪,希望他的作品能對中國文壇的創新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小波從山東回了北京,我在山東上學,後來留在那裡工作。我在煙臺的時候,有時無意中開啟電視,忽然見到我千里之外的弟弟,於是大呼小叫,興高采烈地欣賞他一番。然後想,他出名了,報章、雜誌上常見他的名字,現在的他不知會是什麼樣子。回北京後,一交談一接觸,我感到他還是我幾十年前的弟弟。他依然善良、純樸、聰明、幽默,還是邋邋遢遢,不修邊幅,有時還有點羞怯。他說,其實他很不喜歡上電視臺,很不喜歡那些場合。但因為朋友請,卻不過情面,就去了。他連發表的文章也並不拿給我看,從不收集自己發表的作品,隨便一扔就是了。他的文章,都是媽媽收集了,給我看的。我仍像以前一樣愛看他的東西,只要回北京就找他的文章看。
我離開北京來美國,臨行前,全家到東單的廣式餐廳吃了頓飯。那個餐廳可以由客人自己到冷藏櫃中選菜,是包裝在盒子裡的半成品,然後拿到裡面加工。大家都去選,秀東和外甥姚勇都愛吃海鮮,小波不喜海味,拿了一盒粉絲肉丸子之類的東西,我說:拿這個吧?那東西太讓人看不上眼了,大家都說不好。小波立刻把那盒東西放了回去,像個做錯了事的大孩子。那眼神,讓我至今難忘。現在想起來,總覺對不起他。連跟他吃的最後一頓飯,也沒讓他吃到自己喜歡的東西。雖然這東西是最不講究,最不值錢的。這就是小波,忍己奉人。他對自己那麼不在乎,對自己的生活不在乎,對自己的身體不在乎,甚至對自己已經發表了的作品也不甚在乎。他只在自己的思想中遨遊,在世人爭名逐利的時候,他還是那樣超凡脫俗。這就是我的弟弟,小波。
我的弟弟小波/王徵(4)
安息吧,小波!
1997年6月26日寫於美國,密歇根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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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時的小波哥哥/王晨光(1)
小波是我二哥。小時候,每逢星期六的下午,我們都要從上學所住的城裡西單到城外爸爸所在的人民大學去閤家團聚。媽媽給我們每人3毛車錢,我們卻從城裡走到城外,省下的“私房銀子”,小波去買舊書,我卻攢起來,偶爾去買些豆麵酥糖或大米花來吃。
十一二歲的他帶著###歲的我要走兩個多小時,我常常走得累,也就慢了。記得從那時起小波開始給我講起故事。森林裡,有小兔、小鹿、松鼠和小羊,總是被老狼、豺狗們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