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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她下意識往小遙山方向看去,自定親後,她不自覺就有了這個習慣。

林家大宅地勢較高,從她家看過去,只能看到高高的圍牆,圍牆裡露出幾座屋頂,黛瓦上落著薄雪,白的越白,黑的越濃。

周氏從房裡出來,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心中又是一痛。

青柳回過神來,拉著她的手往廚房走,笑道:“剛才小松一路滾著跑出去,就跟一隻胖嘟嘟的小耗子一樣。”

周氏聞言也微微笑了笑,眉眼間的愁緒卻並未散去。

今日已經是初三了,後天晚上,林家的轎子就會上門,抬走她的女兒,此後,她就要伴著一方牌位過一輩子了。

青柳生了火,把一個紅薯丟進灶膛裡。她記得小時候那次下雪,大堂哥就烤了幾個紅薯分給他們吃。幾個小孩子蹲在屋簷下,一面啃著燙嘴的紅薯,一面新奇地看著雪。

周氏掏了米下鍋,竹架上放著幾個洗淨的紅薯,四五個玉米饅頭。

母女兩個並排坐在灶下看火,周氏想起十多年前,她出嫁時,孃親一遍遍囑咐的話。

眼下到了她女兒出嫁的時候了,她心裡雖百般不忍,卻也要像她娘做的那樣,跟女兒說以後在婆家如何自處,要怎麼侍奉公公婆婆,受了委屈該怎麼辦,妯娌間如何避免摩擦。

然而最重要的,怎麼和丈夫培養感情,新婚夜該做什麼,要早日為婆家添丁進口,這些話,她卻無法說出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沒有食言,昨晚有二更的呀,晉江抽得我無語凝噎ORZ

感謝我們都曾途徑幸福的地雷~╭(╯ε╰)╮

☆、成親

一聲婉轉蒼涼的鎖吶聲撕開夜幕,蜿蜒的碎石小道上,一頂小轎晃晃蕩蕩地向著小遙山方向抬去,轎門上兩盞白紙燈籠在夜風中忽明忽暗。

夜色正濃,村民們早已熟睡,此時不少人被這似喜還悲的鎖吶聲喚醒。

“當家的,外邊什麼聲音?”

那男人留心聽了一陣,道:“聽這方向,應該是李大山家的閨女出嫁了。”

“怎麼會半夜……啊,是給了林家的那個?”

“正是。”

“唉,可憐那閨女,今年才十七歲吧?結了冥婚,就要守一輩子活寡了。也是他家流年不順,該有這一劫,她若不嫁,她跟她妹也都是被髮賣的命。我看那閨女自己倒有點主意,跑去給林大善人做了大兒媳,好歹將她妹妹保住了。”

那男人翻了個身,將頭埋在被中,迷糊道:“別人家的事,你別管了。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山看看。”

青柳戴著蓋頭,坐在轎子裡,身子隨著轎伕的步子上下搖盪。

夜風夾雜著雪粒,不時從布簾縫隙裡湧進來,吹得她手腳冰涼。

出門時爹的哀嘆,孃的眼淚,弟妹的不捨都還在眼前,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那些情緒壓在心底。

林家大宅今夜燈火通明,白色的燈籠如雪片,掛滿了整間宅子。

花轎停在大門外,身體健壯的喜娘過來請青柳下轎,並一路將她背到東邊小院裡。

院子正屋是鎖著的,東廂房內燃著白燭,屋裡冷冷清清,沒有一絲人氣。

青柳在喜娘的提示下換上一身孝衣,跟隨她到前院。

林家眾人都在前院廳堂裡侯著,堂中的佈置與尋常喜堂倒沒什麼不同,只是將紅綢換成了白練,另有一個半大的小子,抱著牌位站在一旁。

青柳低著頭,按照喜娘的指示拜了堂,又被送回東邊院子。那方牌位也被送過來,端放在屋內貢桌上,桌後牆壁上掛了一幅畫,正是那日青柳見過的那幅。

喜娘與外人都退了出去,房中只剩她一人。

她定定神,起身給那座牌位上了三柱香。

她心裡其實是有些害怕的,可槐花婆婆之前與她說過,今夜這副牌位必須擺在新房裡,等明天禮成,才能移進宗祠。

這也是本地的習俗,未成婚就夭折的男女,不論年紀多大,都不能算成人,死後牌位也沒有進宗祠的資格。這大概也是林家大公子這麼多年來都沒有託夢回來的原因。

青柳將香□□香爐裡,退後一步,抬頭看那幅畫像。

畫中少年那猩紅的大氅,在滿屋子落雪般白練的襯托下,越發紅得似欲滴血。

青柳沒好意思盯著他的臉看,只匆匆瞥上一眼,那張揚肆意的笑容卻映在腦中。

她忍不住再一次嘆息,這樣的人,竟英年早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