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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道後,光著腳遠遠地跟在他後面,手裡還拿著一支柺杖,脖子上挎著幾個褡褳,裡面裝著一塊鏡子和一截梳子,還有一個不知裝什麼脂粉的瓶子。至於她到底帶了什麼,我現在也不想去研究了。我只講,據說牧人帶著他的羊去渡瓜迪亞納河。當時河水已漲,幾乎漫出了河道。他來到河邊,既看不到大船,也看不到小船,沒有人可以送他和他的羊到對岸。牧人很難過,因為他看到托拉爾瓦已經很近了,而且一定會又是哀求又是哭地糾纏他。不過,他四下裡再找,竟看到一個漁夫,旁邊還有一隻小船,小得只能裝下一個人和一隻羊。儘管如此,牧人還是同漁夫商量好,把他和三百隻羊送過去。漁夫上了船,送過去一隻羊,再回來,又送過去一隻羊,再回來,再送過去一隻羊。您記著漁夫已經送過去多少隻羊了。如果少記一隻,故事就沒法講吓去了,也不能再講牧人的事了。我接著講吧。對岸碼頭上都是爛泥,很滑,漁夫來來去去很費時間。

儘管如此,他又回來運了一隻羊,又一隻,又一隻。”

“你就算把羊全都運過去了吧,”唐吉訶德說,“別這麼來來去去地運,這樣一年也運不完。”

“到現在已經運過去多少隻羊了?”桑喬問。

“我怎麼會知道,活見鬼!”唐吉訶德說。

“我剛才跟您說的就是這事。您得好好數著。真是天曉得,現在這個故事斷了,講不下去了。”

“這怎麼可能?”唐吉訶德說,“有多少隻羊過去了,對這個故事就那麼重要嗎?數字沒記住,故事就講不下去了?”

“講不下去了,大人,肯定講不下去了。”桑喬說,“我問您一共有多少隻羊過去了,您卻說不知道,這下子我腦子裡的故事情節全飛了,而那情節很有意義,很有趣。”

“故事就這麼完了?”唐吉訶德問。

“就像我母親一樣,完了。”桑喬說。

“說實話,”唐吉訶德說,“你講了個很新穎的故事或傳說,世界上任何人都想不出來。還有你這種既講又不講的講法,我這輩子從來沒見到過,當然,我也沒指望從你的故事裡得到什麼東西。不過,我並不奇怪,大概是這些無休止的撞擊聲擾亂了你的思路。”

“有可能,”桑喬說,“不過我知道,有多少隻羊被送過去的數字一錯,故事就斷了。”

“你見好就收吧,”唐吉訶德說,“咱們去看看羅西南多是不是能走路了。”

唐吉訶德又夾了夾馬。馬跳了幾下又不動了。那繩子拴得很結實。

這時候天快亮了。桑喬大概是受了早晨的寒氣,或者晚上吃了些滑腸的東西,要不就是由於自然屬性(這點最可信),忽然想辦一件事,而這件事別人又代替不了他。不過,他心裡怕得太厲害了,甚至不敢離開主人,哪怕是離開指甲縫寬的距離也不敢。可是,不做他想做的這件事又不可能。於是他採取了折衷的辦法,鬆開那隻本來扶在鞍後的右手,又無聲無息地用右手利索地解開了褲子的活釦。釦子一解開,褲子就掉了下來,像腳鐐似的套在桑喬的腳上。然後,桑喬又儘可能地撩起上衣,露出了一對屁股,還真不小。做完這件事之後(他本以為這就是他解脫窘境時最難辦的事),沒想到更大的麻煩又來了。原來他以為要騰肚子,不出聲是不行的,所以咬緊牙關,抬起肩膀,並且儘可能地屏住呼吸。儘管他想了這麼多辦法,還是不合時宜地出了點聲。這聲音同那個讓他心驚肉跳的聲音完全不同。唐吉訶德聽見了,問道:

“是什麼聲音,桑喬?”

“我也不知道,”桑喬說,“大概是什麼新東西。倒黴不幸,總是風起雲湧。”

桑喬又試了一次。這次挺好,沒像剛才那樣發出聲音,他終於從那種難受的負擔裡解脫出來了。可是,唐吉訶德的味覺和他的聽覺一樣靈敏,桑喬又幾乎同他緊貼在一起,那氣味差不多是直線上升,難免有一些要跑到他鼻子裡。唐吉訶德趕緊用手捏住鼻子,連說話都有些齉:

“看來你很害怕,桑喬。”

“是害怕,”桑喬說,“不過,您怎麼忽然發現了呢?”

“是你忽然發出了氣味,而且不好聞。”唐吉訶德回答。

“完全可能,”桑喬說,“可這不怨我。是您深更半夜把我帶到這個不尋常的地方來。”

“你往後退三四步,朋友。”唐吉訶德說這話的時候,手並沒有放開鼻子,“以後你得注意點,對我的態度也得注意。

過去我同你說話太多,所以你才不尊重我。”

“我打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