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她結伴而行,在路上遇見了沈沫,和那個漁郎。
想來那時她已露出了太多破綻,然而我卻並未在意——我的全部注意力,竟都在沈沫和那漁郎身上。
帶沈沫從饒金花手下逃了出去,我們終於又有了相處的機會,然這一次,沈沫卻像變了個人似的,對我十分警惕,百般逃避。
初時我是有些介意的,然我很快便接受了她的冷淡——我答應過給她自由,想來她的自由,便是離我越遠越好吧。
我忍住心下的莫名失落,而後跑回去尋夏姑娘,在同她一起逃跑的路上,沈沫贈我的紙鶴竟飛出衣襟落在地上,那時我的心猛然一緊,尚未思考便一躍而下,去捉那紙鶴。
我實在不想……它也飛走。
那一箭射入我肩膀之時,我正慶幸著手中紙鶴的完好無損,卻在劇痛間,聽到了馬車上傳來的一聲驚呼。
“江公子——!”
我回頭望向那馬車,恍然間竟將夏姑娘看做了沈沫。
然後有追兵,我實在無暇深思,因而這第二個疑點,也被我這樣拋在腦後了。
甚至在後來,她再喚起這稱呼時,我也僅是懷疑她早先識破了我的身份,並未懷疑過她會同沈沫有什麼特別的聯絡。
令我對她產生懷疑的,當是那一日她為我修好的那個紙鶴。
初時她將紙鶴還與我,我並未仔細注意便將紙鶴收了起來,而後為了斷了自己對沈沫不應有的莫名念想,我再未將那紙鶴取出來過。
然那一夜,我們離京城越來越近,我就要同沈沫分別。我的心緒忽而有些不太安寧,煩亂之時,我又將那紙鶴捏出來瞧著。
這一瞧,我才發覺這紙鶴同之前那一隻有些不大相同了。
我記得之前那一隻邊角沾過水,幹了以後會稍稍褪些色,而這一隻,不但色澤鮮豔,就連紙質也比那一隻光滑了許多……
然它外形姿態都並無太大變化,並且這樣特別的小玩意兒只有沈沫會折。因而我心有懷疑卻僅是一閃而過,畢竟這些關於小物什細節的記憶極容易因感情出現偏差,而我當時的情緒又並不平淡。
可或許老天爺打算將真相告訴我了吧。我捏著紙鶴出門時,正好碰上了沈沫,我未留神,將那紙鶴掉在了地上。
因怕她瞧見我拿著紙鶴一副念念不忘的樣子,我便匆忙屈身去撿那紙鶴,卻未料到這時,她竟同我說了句話。
“這小玩意兒真是精巧可愛呢。”
“……”我驚訝地望著她,沒有去接她遞來的紙鶴,她似乎被我的目光看得有些尷尬,於是補充道:“我在江南時不曾見過,是別處的手藝嗎?”
“……是友人送的。”我答她。
那時我以為她刻意不想同我再有瓜葛,才沒認自己折出的贈禮。
卻未料下一刻,她竟鬆了口氣,十分輕巧地同我道:“哦,看江公子這樣珍惜,一定是重要的友人吧。”
她的輕巧不似在做模樣,因而那時,我的腦海中忽而閃過了一個念頭。
——她不是沈沫。或說,送我紙鶴的,不是沈沫。
然我卻又清清楚楚地記得那一張笑逐顏開的臉,一瞬間,大腦亂作一團。
隨後,我回房便倒了杯水,浸在那紙鶴上。而這一次,紙鶴並不似從前那樣沾水便暈開顏色,確切的說,這一隻紙鶴,不怕水。
那時我便確定了這一隻紙鶴,並非從前沈沫贈與我的那隻,而是被夏姑娘掉過包的。
然這摺紙的工藝我著實見所未見,若沈沫不會,而夏姑娘竟然會,那麼事情好像變得有些離奇了。
不過若這離奇的事情真的發生了,那麼自我遇見夏姑娘以來,那些看似荒謬與巧合的事情,又似乎都說得通了。
從最開始她對我莫名奇妙的瞭解,到她同沈沫的相識,再到我中箭時她的那聲驚呼……
不止這些,她平日裡一些古怪的點子和小動作,那些沒來由的快樂和小脾氣,甚至她睡覺的習慣與姿勢,都同沈沫萬分相似。
若她就是我所認識的那個沈沫,那這一切的巧合,都說得通了……
然而最難說通的,便又是這個問題——她為何會是我認識的沈沫?
那一日,我腦內始終紛亂煩雜,越想越亂,越亂越想不通透,而終於在第二日,我又遇見了夏姑娘,有幸證實了自己前一日絞亂了腦汁的猜測。
先前在江南時,我曾同她講過望秋池中的醉風荷,同漁盆盆壁上的荷花是一種品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