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入冷宮,再威脅不了你什麼,也毫無牽掛,只有這孩子是我的骨肉至親,難道這一點心願你都不肯滿足我嗎。先前多有得罪,可我能做的也只有屈膝叩首來乞求你原諒,只要你發誓善待我的兒子,哪怕要我的命都可以。”任賢妃再怎麼鐵石心腸,生下了孩子的母性是無法磨滅的,即使十惡不赦,內心也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安全的。
圖蘭嘆了一口氣,鳳眼一掃,望向太陽初升的天空:“正因如此,我才不原諒你。”
賢妃不解,抬眼疑惑的望著圖蘭。
“我要你的命做什麼,憐憫這種東西,給你還不如去泡茶。你的罪孽何其多,恐怕在冷宮的這些日子你也數算不清,若是遺在逸兒身上會讓他多痛苦,所以你就帶著這份罪孽好好活下去,盡你最大的努力去彌補那些被你傷害的人,也省得逸兒因你痛苦。”
賢妃恍然大悟,心中感激不知該如何表達,只能痴痴的問一句:“他叫逸兒嗎……景逸,真是個好名字……”
而從養心殿出來的景炎君正好聽到這句話,才明白其實圖蘭並不是一個不記恨傷害自己的人,只是他不想報復而已,他這樣做只是想他人知道,他並不任人欺凌的軟柿子,一旦他開始報復,或許會殺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相對的,他這麼做同時就取得了賢妃的感激,賢妃若是願意追隨他,那麼朝中她的外戚竇氏一族便也歸於圖蘭麾下,多麼精明的人啊,他之前怎麼會小瞧了他的?
“怎麼,你憐惜她了?”
“不,只是感覺你做事也很……果斷。”景炎君選擇了一個稍微避重就輕的詞語來形容,望著圖蘭微微有些變化的表情,不由得笑了出來:“不在朕之下。”
“可我在你身下。”圖蘭將目光又移回了窗外,“雖比不上你做事凌厲,但我也不想被人小看。”
“你做御史卿就是為了復仇?”
“不是復仇,我只是想……保護我重視的人。”若不在這洪流中站穩腳跟,我將如何保護我的骨肉?我比不上賢妃的外戚強大,卻有可能落得比她還悽慘的下場。
景炎君的笑容一直沒褪下:“人心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被左右的東西。”
“我知道,所以我才真心對待,並堅信能換來回應。”
江南的天空陰雲密佈,本就是水鄉,這個季節竟格外潮溼,圖蘭朝窗外伸出手,正好接下了迫不及待撒向大地的第一滴雨。
涼絲絲的觸感從手心直傳到心中,他還來不及傷感,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被令人舒適的溫度包圍,就連那一點悵然都消失殆盡。
無需多說什麼,時間自會給出答案。
圖蘭回身,伸手合嚴了景炎君的領口:“開著窗風大,別受了風寒。”明明還是個少年,竟像老夫老妻一樣叮嚀他,明明最需要關懷的就是他自己。
“圖蘭,你有多久沒和朕親近了?”
圖蘭理所當然的想歪,剛想推開景炎君,卻發現那人抱得太緊,已經掙脫不了了。
“別多想,只是自從你回來之後就越來越疏遠我,抱你都在躲避,”景炎君伸手輕撫著圖蘭的左胸:“什麼時候,你才能從這裡接受我呢?”
馬車緩緩停下,給了圖蘭一個逃避的理由,胡亂推辭了一句什麼就下了車,白瑪伸手扶下主子,圖蘭腰間那道傷口至今沒有痊癒,馬車的顛簸帶來的痛感讓圖蘭的額頭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但還是咬牙挺著,直到下了車,才放鬆的大口吸氣。
“王爺,很痛嗎?”
絕塵好心的提醒白瑪:“這次皇上是微服私訪,不可洩露身份,叫公子吧。”
圖蘭搖搖頭,快步走到一家藥鋪的屋簷下躲雨,白瑪當然知道他傷口痛得緊,不然也不會把嘴唇咬出那麼深的牙印,拉著絕塵到藥鋪裡買了一些刀傷藥,打算到了驛館之後為圖蘭塗上。
景炎君意外的沒等他們,將雙手攏在袖子裡,邊沐浴著冬雨,邊悠閒的朝驛館走去。習慣了京城寒冷的空氣,在溫溼的江南,即使袒胸露臂也不會冷。
已經多久沒有見到雨了?景炎君不知道,只是鬆了鬆衣領,讓自己的身體更好的暴露在這冬雨之中,感受著溼潤的美好感覺。
“你還真是不怕受風寒,我的話都當做耳旁風了。”趕上了的圖蘭不緊不慢的走過去,像在馬車裡那樣,再次為景炎君系嚴了衣領,絕塵與白瑪在遠處看著,簡直就像是已經步入耄耋之年卻依舊相守的夫夫一般。
景炎君沒反駁,只是微笑著享受他的服侍,比被任何侍從伺候都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