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兵在那圍著,連裡的弟兄也在裡邊。兩人擠進去看,一群軍官在打穀場中間列成方陣,連長也在裡邊,一個三十多歲的軍官正面對方陣訓話:“夫為將之道,軍井未汲,將不言渴;軍食未熟,將不言飢;軍火未然,將不言寒;軍幕未施,將不言困……作為一個軍官,不懂得愛惜自己計程車兵,不能和自己計程車兵同甘共苦,又如何去指揮自己計程車兵作戰,更何言打勝戰!”
“那是個什麼官?”嶽崑崙見說話的軍官一身正氣、虎虎生威,平日對他們呵斥打罵的連長,在他面前馴服得像頭綿羊。
“我們師長戴安瀾。”大刀語氣裡少有的帶上了自豪。
“我們師有多少人?”嶽崑崙無意間就用了“我們”,他已經將自己看做這支部隊的一員。
“一萬人左右。”
嶽崑崙不由得朝師長多看了幾眼——這是個年輕的將領,身形並不魁梧,帶點文氣,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目光不怒自威,周身就像籠著光芒,令人懾服。
戴安瀾手一揮,士兵把幾挺捷克機槍放到打穀場中間的長木桌上。一名軍官攤開夾子,開始點名。點到名的軍官從方陣裡出列,跑著正步到方桌前停下,被從後面用黑布矇眼。
“開始!”邊上人一掐懷錶,蒙著眼的軍官拿起桌上的機槍開始拆卸。
“這是幹啥?”嶽崑崙一直以為軍官就是指揮當兵的。
“不懂了吧?這是軍官升級達標考試,只有我們200師才有。”邊上的狗蛋接一句。
“啥意思?”
“我們師的軍官要升級或者不被降級,就得透過蒙眼拆卸、組裝機槍。王牌師就這麼牛!”狗蛋得意洋洋。
抗戰前國軍的番號只編到102師,從番號上看,200師就與眾不同,更何況其是國軍中唯一的機械化部隊。一九三八年,200師最初編成時由兩個戰車團、一個汽車團、一個步兵團組成,有坦克約一百輛。同年,徐庭瑤認為大編制裝甲師不適合中國戰場,將200師擴編為新11軍,200師所屬裝甲部隊全改為軍直轄。再不久,新11軍改編為第5軍,杜聿明任軍長,戴安瀾接任200師師長。在由第5軍、第6軍、第66軍組成的第一階段遠征軍中,作為入緬先頭部隊的200師實際只轄598、599、600三個步兵團,徒有“快速部隊”的虛名。而由原200師裝甲部隊改編而成的第5軍直屬裝甲兵團,因滇緬道路不良,只有少量坦克入緬參戰。
從惠通橋回來,大刀沒向任何人提起嶽崑崙逃跑的事,嶽崑崙也逐漸適應了扛槍吃糧的日子。部隊一直沒有開拔的動靜,官兵對入緬的事眾說紛紜,有說要打的,有說不打的。旁人說著,嶽崑崙就聽,他也不懂國際形勢啥的,但訓練的時候嶽崑崙下死力氣。他覺得自己比旁人晚來,要麼不幹,要幹就得幹好,旁的不說,單是比刀,他就覺得自己比大刀差了一大截。連長那段時間天天黑著臉抓緊整訓,大夥天沒亮就起床,練到天擦黑才散隊。伙伕把飯挑到操場上吃,也不讓多吃,剛半飽就沒了。開始是中規中矩地練——匍匐、投彈、衝鋒、修工事、刺殺、射擊……後來師裡派下來個高鼻碧眼的美國教官,練的就跟以前不一樣了。美國教官的訓練側重叢林戰和單兵作戰能力,掰開了,揉碎了,講得很細——叢林裡怎麼找食物、怎麼躲藏;怎麼利用地形地物隱蔽自己,發現、殺傷敵人;單兵、小組、班、排之間怎麼協同……教官教的這些東西,很多和嶽崑崙以往的生活經驗幾乎一樣,看著嶽崑崙遊刃有餘地完成訓練專案,教官直挑大拇指。讓嶽崑崙感覺新鮮的是,教官特別著重訓練士兵的“心理”,“心理”是個啥玩意?嶽崑崙半懂不懂,後來總算鬧明白點,好比他猶疑要不要向緬奸打槍,就是教官說的“戰場心理”。教官嘴裡常掛著“忍耐力”“智慧”“決心”這些稀罕詞,經常長時間不讓大夥吃飯喝水,在臭泥塘裡一趴就是一天,牛蠅叮咬也不讓動。這些大夥都能忍,讓弟兄們咒罵的是練膽。一頭頭活物敞開肚皮,大夥輪流上去用刺刀捅,眼見著活物鮮血噴濺,心肝肚腸嘩啦啦往外淌,就是田永貴這樣的老兵油子,也蹲一邊哇哇地嘔吐。罵歸罵,真要捅的時候沒一個往後縮的,把那畜生當成鬼子就成。周簡向他們說過,小鬼子的新兵也練膽,把活人捆樹樁上練突刺。被開膛破肚的刺刀靶子是哪國人,大夥嘴裡不說,心裡都明白,是中國人。每想到這裡,弟兄們的心就鐵了,上了戰場,也拿小鬼子練突刺。再後來的匍匐訓練,半米高的鐵蒺藜上掛滿動物內臟和碎肉,一些是血淋淋的,一些還爬著蛆,散發出令人作嘔的屍臭。大夥橫著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