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在車間裡接到秦明華的電話就趕過來了。他走進辦公室的時候,看到五個年輕人都已經坐下,正在喝著茶水,互相聊著天。父親秦明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埋頭寫著什麼材料,顯然是與這幫人無話可說,只能把他們晾在一邊。
秦海也沒急著與這幫人打招呼,他徑直走到秦明華身邊,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然後靜靜地打量著這五個年輕人。他發現,這五個人並不像想象中那樣都是穿著花格襯衫、燙著雞窩頭、臉上寫著“我是壞人”幾個字的樣子。相反,他們的打扮在時下堪稱比較保守,髮型也是中規中矩,打眼一看,就像是機關裡新分來的幾個大學生一般。
其實,那年代真正的幹部子弟,大多數在裝束方面都是比較低調的,因為他們要出入機關大院,還要在父輩們面前扮演一個乖孩子的形象,絕不可能讓自己與街上的小混混如出一轍。在父母看不見的場合,他們可以花天酒地,幹出各種非主流的勾當,但要回家去的時候,就會把自己拾掇得嚴肅端莊,以便贏得長輩的好感。
鄭博佳正是這樣一個人,在市委家屬院裡,他是大家眼中的好孩子,他甚至還憑著自己的本事考上了一箇中專,畢業後在市裡一個不錯的單位上了班。不過,單位上的領導知道他是副書記的公子,對他自然不敢有什麼嚴格要求。他上班幾年,真正在單位呆的時間加起來還不到一個月,餘下的時間就是與一幫與他同樣的衙內們在一起鬼混。
市委領導的工資收入不低,各種福利以及下級單位的孝敬更是豐厚,但所有這些也只夠鄭超一家人過得相對比較富裕而已,離鄭博佳期望的錦衣玉食、香車美女的生活要求還差得很遠。作為一名幹部子弟,鄭博佳見過不少世面,他認識所有的車標,知道各種名煙名酒的價值。他想戴名錶、穿名牌,在女友面前一擲千金,而所有這一切,都不是他家裡的收入所能夠支撐得起的。更不用說他自己那點菲薄的機關工作人員工資了。
在那個年代裡,作為一名幹部子弟,他掙錢的機會還是很多的。北溪市有不少企業,其中一些企業的產品在市場上頗為緊俏。鄭博佳能夠在這些企業以出廠價弄到一些產品,然後再以黑市價倒騰出去,轉手之間,數百甚至上千元的利潤就能落入口袋。在做這些事的過程中,他結識了不少市縣兩級領導家裡的子弟,形成了一個覆蓋北溪的官二代關係網。
倒騰緊俏物資來錢很快,但漸漸已經難以滿足鄭博佳等人的胃口了。高消費這種事情。永遠都是沒有止境的。最開始的時候,這些衙內只圖能夠到飯館去點一桌子菜胡塞海吃一頓,就心滿意足。到了後來,他們就發現這種生活方式實在是太低端了,一頓飯再奢侈也不過就是一兩百塊錢的事情。而一枚金利來的領帶夾,或者送給女友的一條進口名牌紗巾,動輒就是上千元,光靠倒賣一點緊俏物資哪能滿足他們的需要?
於是,一些小嘍羅便開始提議做點大買賣,比如自己開一家廠子之類。一個來自於平苑縣的衙內向鄭博佳說起了平苑特鋼廠的事情,表示這家企業掙錢極多。建議鄭博佳也帶著他們辦一家類似的廠子。鄭博佳聞言,哈哈一笑,說道:“我哪會搞鋼鐵廠啊,既然這家廠子那麼賺錢,咱們直接入股不就行了?”
就這樣,在兩名平苑衙內的帶領下。鄭博佳一行來到了特鋼廠,向秦明華提出入股的要求。鄭博佳自然知道強取豪奪是犯法的事情,一旦傳出去自己難以收場,因此他向秦明華表示願意拿出1萬元來作為股本,至於佔有的股份嘛。馬馬虎虎算個40%就足夠了。
上一次鄭博佳他們來的時候,秦明華告訴他們說,這件事需要自己的兒子秦海參加才能算數。鄭博佳回去之後專門讓人打聽了一下,瞭解到了不少關於秦海的軼事,包括他曾經得到副省長楊亦赫接見這樣的事情。鄭博佳與小兄弟們討論了一番秦海可能做出的反應,其中也考慮到了秦海可能動用楊亦赫這樣的關係來給他們的父母施壓。對於這種可能性,鄭博佳自然是要考慮好應對方案的。
看到秦海旁若無人地走進來,坐在秦明華身邊一聲不吭,鄭博佳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先開口了:“你就是秦海?”
“正是。”秦海笑著答道。
“我叫鄭博佳,秦廠長應該向你說過我的來意吧。”鄭博佳問道。
秦海點點頭:“是的,我父親說起過你的名字,至於來意嘛……他沒太弄明白,鄭先生能再解釋一遍嗎?”
鄭博佳微微一笑,說道:“你叫我小鄭就好了。既然秦廠長沒弄得太明白,那我就再解釋一次。我在市裡工作,聽說平苑鋼鐵廠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