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聽著門內兩個女人的抽泣之聲。
“皇上……”內侍不知是否該替他推開門,輕聲詢問道。
仁宗擺擺手,示意莫驚擾房中人,不是他不願見趙渝,實在是不知該如何與她解釋。自先帝與遼國定下澶淵之盟後,宋遼兩國雖無戰亂,但大宋每年都需供給遼國十萬兩白銀,二十萬匹絹布,今有訊息傳來,遼國耶律宗真似對歲供頗有微詞,曾言大宋年入一萬萬,遼不過僅得三十萬,實九牛一毛。且遼國已和西夏聯姻,耶律宗真將其女興平公主嫁西夏國王李德昭之子李元昊。兩國關係微妙,不忍百姓再受戰亂之苦,仁宗遂決定與遼國聯姻,暫且緩和局勢。
屋內,曹英仍在勸道:“那耶律洪基也正是年輕精壯,又聽說文武雙全,對漢學極是精通,想來定然不輸於我漢家子弟。”
趙渝的抽泣聲漸漸止住,取而代之地卻是更令人心驚的話語:“母后,孩兒是寧死也不願嫁去番邦,您莫怪孩兒不孝,不能再承歡膝下。”
曹英聽得大驚,慌忙拉住她:“你這孩子,莫作傻事!”
仁宗聞言也是一驚,也顧不得叫內侍,自己推門入內,大步朝趙渝走過去。
“父皇……”
趙渝看見仁宗突然進來,顧不得驚訝,也不多說話,徑自直挺挺地跪下,連著磕了三個頭。
望著俯首在地上的女兒,仁宗長嘆口氣,將她扶起:“千般不是,要怪就怪朕,不該把你生在這帝王家,朕也是萬般無奈。你既然貴為公主,就需得為朕,為大宋盡你所能。”
見女兒不言不語地盯著自己,雙目腫得桃兒一般,仁宗硬是讓自己狠下心腸:“看看宮裡還有什麼喜歡,你儘可以帶了去;或者還要添點什麼,也儘管讓人去辦……”
聞言,趙渝心中一片冰涼,知道父皇心意已決,再無迴轉餘地。
“……孩兒回去想想。”
拖著腳步,趙渝失魂落魄地走出去。
【卷二】 【劍舞紅衣】 【七葉槐花】
冬夜裡的京城,絲毫不被風雪減去半點熱鬧。馬行街上,夜市的鋪子一個連著一個,三更才收,五更復開。北食有樓前李四家、石逢巴子,南食有寺橋金家、九曲子周家。
豬胰胡餅、和菜餅、野狐肉、果木翹羹、香糖果子、水晶燴、餈糕之類吃食,光是聞香便引人食指大動,更有提瓶賣茶者,寒冷冬夜裡飲上一碗熱騰騰的香茶,身上便是說不出的和暖。
這份熱鬧對於食客來說自是愜意,當對於巡街的捕快,則是另一番光景了。從掌燈時分一直巡到二更天,饒得裡面穿了棉夾襖,莫研還是凍得直打哆嗦,忍不住偷偷買了個“羊荷包”,叼著它躲到一方角落裡大口大口吞嚥。
冷不妨背後有人輕拍了下她的肩膀,驚得她一時哽在喉嚨中,邊轉身邊狂咳不止。那人也是沒料到,忙拍她的後背,助她順過氣來。
“王頭,”她好不容易吞下去,陪著笑道,“您怎麼又親自出來了?”
她口中的王頭即王朝,作為開封府捕頭,對於手下捕快翫忽職守的行為歷來懲罰嚴厲。莫研拿不定巡街時吃點東西到底算不算翫忽職守,但看到王朝臉色不善,自知不妙。
王朝帶著幾分無奈看她,沉聲責問道:“你怎麼又偷吃東西?巡街須得時時警覺,不得有絲毫懈怠。”
“捕快也是人,又不是銅塑鐵鑄的,這麼冷的天……”莫研不滿道,她五天才能輪到巡馬行街,巡街又冷又凍,滿眼又皆是吃食,如何能忍得住不吃。天空尚落著雪粒子,風捲著雪刮過來,她皺眉裹了裹斗篷。
畢竟還是個小丫頭,王朝拿她沒奈何,只能教訓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這話不對,皇上算是人上人,怎得不見他來吃這般苦頭。”莫研搖頭,“若是說只要我肯吃苦便能當人上人,難道說我也能當上皇上不成,不通不通,很是不通。”
“你怎麼總有理!”
“這話本來就不對。”
“這話是我說的嗎!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就是這個理。”
“那就是老祖宗錯了,還傳下來作什麼。”莫研理所當然道。
王朝氣結,回回都說不過她,回回都有一堆歪理頂回來。
“王頭還有什麼事麼?沒事的話,我去接著去巡街了。”莫研的一雙腳早凍得麻木,她原地急跺了幾下,試著恢復些知覺。
已經連話都不願再說,王朝揮揮手,示意她趕緊走,看著這個小丫頭慢悠悠地匯入人流中,他連連搖頭——聽說皇上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