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對上那雙捻熟無比的冷眸,不禁錯愕不已:“衛國公主,怎麼是你。”
落葵抬眸輕輕一笑:“臣女欠襄王殿下的琵琶曲,此番可算是還了麼。”
襄王雙眸亮晶晶的,擊掌讚歎道:“還了,還了,不過,若是公主能再彈一曲,就再妙不過了。”
落葵抿唇笑道:“今兒怕是不成了,臣女還給襄王殿下備了些別的,襄王殿下先請回罷。”言罷,她不再多言一語,也不回望任何一雙狐疑的眼眸,只懷抱琵琶,婷婷嫋嫋的離去。
在眾人的竊竊私語間,襄王疑惑不止的落了座。
霖王並未深究琵琶女為何是落葵,畢竟襄王之前有言,落葵欠了他一曲琵琶,藉此宴席還上也算情理之中,他只一門心思惦記著心頭的疑惑,忙拉住襄王,壓低了聲音匆匆相問:“四弟,你方才說替黃顰顰贖身的商賈姓甚麼。”
襄王瞪著一雙眼眸發愣,不明就裡:“姓曲啊。”
“四弟,你可知道黃顰顰贖身是哪一年的事。”霖王怔了一怔,眸中陰霾更甚,緊緊蹙眉道。
襄王掰著手指頭凝神,想了又想,才道:“都幾十年前的事了,具體的記不得了,總有三十七八年了罷,我記得我去查訪之時,聽說黃顰顰給那商賈還生了個兒子呢,算下來,那兒子也有三十好幾了,哎呀三哥,一個歌姬而已,即便現在尋到了,也是紅顏老去了,還說她幹甚麼,來,三哥,咱們喝酒,喝酒。”
霖王的臉色陡然陰沉了下來,抿著唇角一語不發,心神不寧的與襄王飲了一杯酒,卻反手抄過邊上侍女的手,緊緊攥住,攥的手上骨節發白,青筋爆裂,直將那侍女疼的冷汗淋漓,卻咬緊了牙關不敢喊叫。
就在此時,有侍女奉上白瓷底青花闊口碗,碗中盛了鮮碧色的面,根根細如髮絲,在冰水中浸漂過後,拌了熟油,在冰窖中藏了半日,端上桌前,又在上頭澆了時鮮菜品和細鹽,頗有槐葉初綠的清新適人。
霖王這才鬆開了手,衝著那闊口麵碗微微抬了抬下頜。
那侍女如蒙大赦,忙挑起一筷子狀若翡翠的冷淘,送到他的唇邊,輕聲道:“霖王殿下,這一道槐葉冷淘乃是衛國公主親手烹的。”
霖王臉色陰沉的瞟了侍女一眼,沒甚麼情緒的就著侍女的手用膳。
襄王為人灑脫,不重規矩,對朝政更是沒有半點興致,向來就喜好個雅樂吃食,平生所願便是聽遍古曲,吃遍佳餚,他抬手輕輕扇了扇,果然芳香敵蘭蓀,心中不禁冒出住進水家,天天聽曲兒,日日吃佳餚的荒誕念頭來,言語間頗為嚮往讚歎:“沒想到啊沒想到,這衛國公主彈得一手好琵琶,還做的一手好膳食,三哥,你知道麼,這道槐葉冷淘,我也在鴛鴦水榭中吃過一回,遠及不上衛國公主做的這一碗,卻已名動天下了。”
霖王早已怒不可遏了,但那是無名之火,無處可發,只勉力壓著怒意,冷冷道:“滿青
州有這樣多的好館子好廚子,還做不出這樣一碗槐葉冷淘麼。”
襄王搖頭晃腦道:“三哥,青州城中能做一碗槐葉冷淘的,也唯有具山房了,之前那裡去了個黃姓廚娘,槐葉冷淘做的一絕,卻也不及這一碗,更可惜的是,那黃廚娘竟莫名其妙的死了,打那以後,連那一碗不地道的槐葉冷淘也吃不著嘍。”
具山房,具山房,具山房是誰家的產業,霖王再清楚不過了,他緊緊握住雙手,暴怒的他死死壓制著怒火,早已嘗不出那槐葉冷淘究竟是何滋味了。
這一席宴請,霖王用的食不知味,心神不寧,憋著滿肚子的怒火和疑問,險些哽的背過氣去,襄王一個接一個的無意述說,將他心中最深的疑慮抽絲剝繭,層層開啟,他能剋制住自己,沒有當場暴跳如雷,已是涵養極好了,回府後,他氣悶的不停擦劍,一邊擦劍,一邊冷眼瞟著礙眼的曲天雄,將那長劍擦的寒光凜凜,殺意逼人。
這兩年來,霖王的運氣實在不算太好,先是因雍州貪腐案被陛下訓斥,當年被滅了滿門的皇長子被遷回了皇陵,昭示著當年他的確是被陷害的,而始作俑者的矛頭直指當年言辭鑿鑿的霖王,霖王因此遭了陛下幾番申飭,幸而王后在此時有孕,才算險之又險的逃過一劫,後來,霖王與許貴妃設計剪除列侯,逼迫落葵遠嫁和親,都棋差一招的紛紛落空,近日又因靛藍蒙館案發,失了靛藍這個左膀右臂,不得不另闢蹊徑籠絡朝臣,他氣悶的一連數日沒有睡好覺,看到曲天雄就覺得礙眼。
他鐵青著臉色,擦了會兒劍,越擦心下越發煩躁,狠狠把布擲到地上,勉力剋制住想要踹曲天雄一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