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
她有些黯然傷神,人前再多的風光無限,也抵不過老來晚景淒涼,一代功成名就的大師,縱然是為情所困,老來害了許多人的性命,但終了又是如此落寞收場,果然是人生在世,
情最傷人。
原本晴好的天陡然響起幾聲驚雷,風捲了灰突突的層雲聚攏在青州上空,驅散了數月的蒸人的暑氣,雨意漸濃。暮色四起之時,終於降下一場大雨,自廊下騰起重重水氣,疾風狂雨,亭臺樓閣,青山碧水盡數掩在磅礴的雨中。
伴著一場雨下,隨之而來的是數場雨下,解了四州的旱情,而那樁不可對人言的密事被陛下死死按了下來,不管是宮中朝堂,還是市井鄉野,即便是流言最盛的聽軒樓皆無人提及此事,彷彿從未有過六曲這個人,也從未有過那場大旱。
“主子,蘇將軍,屬下查實了,當日死玉中放出的魂魄,不足數十年來失蹤人口的十之三四。”杜衡歸來,帶來了一個令人震驚的訊息。
落葵垂首飲茶,驀然道:“看來,並非一個人在圖謀魂魄。”她捏住死玉,默默良久,吐出一句話,讓蘇子驚了又驚:“蘇子,六曲走時告訴我,父親,沒有死,他用得著這死玉。”
蘇子搖頭:“這,義父當初,不會罷。”
落葵凝神:“我也不知道。”她猛然抬頭:“蘇子,我在劍門關見到一個人,很像父親,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是我還是認出來了。”
良久,蘇子長吁了一口氣:“若想證實義父究竟是生是死,那麼只能開棺。”
荒野中終年寂靜,連月色都照不到此間,林子裡一片墨色,詭異的死氣沉沉。一點幽黃在林間穿行,晃晃悠悠的如同鬼魅,將後頭緊跟著的兩道身影拉的纖長。
踏過浸在夜露中溼黏的枝葉,有積久腐朽的氣息,茂林深處立著一個不起眼的孤墳,墳上半人高的野草臨風微顫,生前無限風光散盡,死後枯骨唯有野草相伴。
一隻手穿過草間,使了最大的力氣將它們盡數拔去,那人跪在地上,斟酒傾灑,昏黃的風燈在墳前搖曳,像是幽魂瞪大了眸子,無聲的注視這一切。
靜謐良久,一壺酒灑盡,終於有人開口:“蘇子,咱們有大半年沒來了。”
蘇子嘆息:“是,義父是揹著汙名走的,埋也只能埋在見不得人的荒野裡,就連祭拜,都是見不得人的,終有一日,我們要光明正大的來看義父。”
落葵垂首不語,良久,輕聲道:“動手罷。”
靜夜中一陣叮噹,蘇子握著一杆長鍬在墳間挖起來,不多時便累的喘氣,杜衡接過長鍬繼續,兩個人輪換著挖掘,夜色重重更深露重之時,終於露出土裡的簡薄棺木。
“落葵,落葵,你來看,這棺木被人動過。”蘇子抹去棺木上的潮溼的厚土,一聲驚呼。
落葵跌跌撞撞的奔過去,雙手顫抖的在棺木上來回摩挲,棺蓋上的長釘被起了出來,只留下一個個深深的釘洞,棺蓋微微傾斜,露出細細一道縫,夜風掠過墳間,有浮土簌簌落了進去。
“開啟。”落葵咬牙輕顫。
蘇子和杜衡抬手抵住棺蓋,小心翼翼的推開,棺蓋開啟的一瞬,輕塵裹挾著腐朽的氣息撲面而至。
“空的,落葵,是空的。”蘇子先是震驚,接著狂喜起來:“落葵,義父,義父果然還活著。”
落葵怔了良久,無聲的落下淚來,她並非是愛哭而淚多的
姑娘,可棺木揭開的一瞬間,仍舊觸及了她心底的脆弱,不禁落下淚來,一滴滴浸入棺木,驀然她嚎啕大哭,哭聲在寂然的林間盤旋,驚起無數宿鳥。
這一日,空青方一到水家,便覺出了與平日裡的不同,院門虛掩著並未鎖上,屋內空無一人,桌案上的殘羹冷炙顯然已放了數日,他在院中喚了數聲落葵,緊跟著喚了數聲蘇子,但都無人應答。
他慌了神兒,沒頭沒腦的滿院子找起來,其實這宅子並不大,他掐個訣便也就看遍了,可他的心已全然亂了,哪裡還記得掐訣,只覺一顆心空落落的,無處安放,正魂不守舍間,蘇子回來了,一見到他,便一把握住他的肩頭,焦急道:“落葵呢,空青,落葵是不是與你在一處呢。”
空青怔住了,茫然道:“我剛回來,並沒有見到她。”
“什麼。”蘇子大驚,手上鬆了一分,喃喃道:“那,那她能去哪。”蘇子眉心緊蹙,焦急道:“三日前的黃昏,來了個青衫子姑娘,說是你的表妹青黛,說你在盛澤街上看上點東西,有些吃不準,讓她來找落葵過去,落葵就跟她走了,誰知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