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宇文煞所說,她要他面對責任面對命運,但真正逃避的人是她!
這個世界,因為這個當她知道時它已經離開的孩子,第一次,無比清晰。
她總是洋洋得意說宇文煞算她半個兒子,自以為自己母性光輝閃爍,可她根本不配做一個母親,她只會害人。
她的我行我素,先是害了宇文煞,接著害了自己的孩子。
她的孩子在她肚子裡,她連感覺都感覺不到……
廉寵背對著宇文煞,淚水如斷線珍珠滴落枕頭。她無聲地哭泣,無聲地懺悔。
宇文煞看著她平靜壓抑的背影,眼底渲染濃重悲傷。
她連哭也不願意在他懷裡哭。
半晌,他終於說出了那句話。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開口,腦中一片空茫,耳畔嗡嗡作響,他機械地張嘴闔嘴,對未來,連想也不敢再想。
“等你身體養好後,你要去哪裡,我都不攔你了。”
很多年後,逆龍帝在夜闌宮形單影隻回想當初,滿懷悵然。
這是他此生,唯一一次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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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三月,京都繁華地,楊柳汀洲遊人聚散,一片湖光裡,輕靄低籠桃花香。
蠻地飛沙,北炤景安關,百萬雄師脫韁馳騁,鐵甲錚錚中,鷹鷲南望炤陽宮。
溟鷹滄北百萬盟軍由血浪之鷹率領,兵臨景安關,拉開了麟雲大陸八年混戰的序幕。
星夜,官道,一騎飛塵入泰陽。
畫閣崇文樓,輕紗曼舞,檀香悠悠。
華服俊美少年持盤推門而入,不意迎上一雙黑白分明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我要走了。”她說。
少年剎住,沒了呼吸。
“……你身體再養段時間吧……”少年的音線變得格外苦澀,像被碾擠般破碎哽咽。
“差不多了。”
已經三月末,離五月初五天下卦不久矣。
宇文煞不敢看她的眼睛,只埋著頭,如石雕般,連呼吸亦離他而去。
廉寵自顧自起身,雙眼透過他的肩膀往向門口,想說些什麼,終究沒有開口。
早在他來之前,她已經收拾好行李,明明可以不告而別,但仍舊等他回來見了最後一面。
長髮束成馬尾,一襲灰色束身長袍,殤月龍牙繫於腰間,她將行李包裹往背後一甩邁向門口。
宇文煞木頭般一動不動,連眼睛也不曾抬。
她的身影在門口滯了滯,肩膀微微放鬆,手向後擺了擺:
“再見。”
太子府,宮門深鎖,滿庭蕭瑟。
宇文燁半夢半醒間,忽聞有人叩門。猛然睜眼,來不及披衣便衝下床榻開啟房門。
此時此處敢叩門者,再無二人。
月華如水,佳人倚扉。
“你……”太子燁目光落於她肩上行李。
廉寵點頭,笑容寂寥:“我來給你告別。”言罷將一張紙塞入他懷裡,“這是藥方和注意事項,你以後少應酬喝酒,多注意身體,不要劇烈運動。”
雖然她已很久不曾前來,但至少在京都,如今卻要遠離,太子燁心底略有不捨,微微嘆息:“老九派人照顧你了嗎?”
“我一個人去。”
太子燁知道他們之間或有隔閡不願與人言,點頭,忽而伸手撫住她肩膀。廉寵就勢反抱住太子,在他背上輕擊兩下:
“保重!”
“保重!”
言罷退開,留下嫣然一笑,轉身欲走,太子燁卻拉住了她。
不知為何,他心底突然湧起蒼涼悲愴,似乎這就是永別般,一些深藏內心的疑問,就這樣脫口而出:
“你如此待孤,可是因為Lan?孤與他十分相像?”
少女眼波盈盈,回眸間韶景變色,如此嬌小柔弱身軀,如此清麗絕世容顏,偏偏自然流露男兒難有的英武之氣。
她緩緩正身凝色,以手撫拳道:
“文武卓然,胸襟開闊,為國鞠躬盡瘁,死而不已。燁,我廉寵迄今佩服之人除師傅外,只有你。告辭!”
言罷不再逗留,一個縱身消失於夜幕中。
陽春三月,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章小煞被大家批鬥得體無完膚,我也被罵得狗血淋頭。而且報應來的如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