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倒了滿地的碎石亂瓦,火舌舔過,滿目黑漆漆的燒灼痕跡,翠色的荒草從狼藉的碎石縫隙中鑽出來,經歷了不知多少年的風雨洗禮,長成了茂盛的模樣。
微涼的晚風裡,積了厚厚灰塵的蛛網不堪重負的晃動著,像是頃刻間便要墜落下來。
長髯老者步履輕快而無聲,絲毫不見半分老態,邊走邊隨手扯下一截蛛絲,任其迎風飄到遠方,又擦了擦積了厚厚一層灰的桌案,在指尖緩緩碾過,氣定神閒的平靜點頭:“就在這裡罷。”
眾人紛紛各司其職起來,收拾屋子,撿柴做飯,忙的不亦樂乎。
弟子先行在屋內收拾出一張乾淨的椅子來,請長髯老者坐下,才轉身出去燒水沏茶。
長髯老者猛然叫住那人,平靜道:“去把你的三師兄叫過來。”
弟子輕聲稱是,忙退了出去。
不多時,一個相貌平平的男子走了進來,打扮的與其他弟子並無不同,只是那淺灰布帽有些大,一直蓋到眼簾上方,將眉宇遮掩的嚴嚴實實。
長髯老者深深望了男子一眼,若有所思的低語:“靈骨,你來老夫這裡有十年了罷。”
這其貌不揚的男子正是通靈谷的老五靈骨,他神情平靜的點了點頭,感念道:“是,多謝當年不芥掌門收留,弟子才能留下一條賤命,大恩大德,弟子沒齒難忘。”
這長髯老者正是萬清宗的不芥掌門,萬清宗乃是靜修,素來崇尚不問世事,無為而治,是江湖中少有的中立門派,既不跟正陽道結盟,也不與嗜血道結仇,卻不想竟收留了通靈谷的餘孽。
不芥掌門淡淡一笑:“老夫與你的父親素有舊交,當年通靈谷血案,老夫知道你們有冤,奈何靜修力弱,萬清宗只能自保,無力替你們伸冤,只能保下你的性命,以圖來日,幸而你能忍,才能活到今日。”
靈骨神情動容,謙恭道:“不芥掌門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收留弟子,弟子感激不盡。”
不芥掌門不以為意的揮了揮手:“舊事就不提了,此次進入藏寶之地,天一宗必然有誘你出現的打算,老夫想問問你可有甚麼打算麼。”
靈骨早有打算,也都安排妥當,忙點頭道:“弟子打算在離開藏寶之地的那一日,揭開這件舊事,洗刷通靈谷滿門的冤屈,要天一宗血債血償。”
不芥掌門卻頗為不認同的搖了搖頭:“冤屈自然是要洗刷的,可血債血償卻是難,天一宗如今一家獨大,唯有嗜血道的茯血派能牽制一二,此番藏寶之地中,天一宗又佔據了天時地利,即便你有人和,勝算也並不大。”
靈骨一時踟躕,這些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是錯過了這次機會,再想等個江湖中各宗派齊聚的機會,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他躬身道:“弟子明白掌門所說,可是機會難得,弟子,弟子。”
不待靈骨說完,不芥掌門便扶住他的手,神情凝重道:“你不必憂心,到那日若真的橫生枝節,你的性命,老夫自然是要保下的,靈骨,你要記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你們都活著,那冤屈,那血債,自然能夠討得回來。”
靈骨愈發動容感懷,幾乎落淚,哽咽的無法說出話來,久久難以平津。
不芥掌門拍了拍靈骨的手背,慢慢笑道:“好了,這些都是後話,你下去歇著罷,若有事,老夫再著人去叫你。”
靈骨深深施了一禮,後退著離開此地,剛剛轉過身去,那滿臉的動容便頃刻間消散的無影無蹤,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那張平凡無奇的臉,斂的淡漠而平靜。
一絲寒津津的晚風穿堂而過,打著旋兒吹進屋內,門前半人高的荒草在風中萋萋搖曳。
不知何時,不芥掌門身旁竟多了個身形模糊的人影,暗沉沉道:“師弟真的打算要幫這通靈谷的餘孽麼。”
不芥掌門淡淡一笑:“通靈谷是冤屈還是真的有罪,與我何干,我幹嘛要趟這趟渾水,不過就是說說罷了。”
那人影呵呵一笑:“我想也是,為了這麼個江湖後輩,去得罪天一宗,著實不划算。”
不芥掌門凝神笑道:“是啊,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遑論天一宗那個龐然大物了,須得一點一點的啃,一點一點的咬,才能吃得乾淨,誰若想一口吞滅掉他,必然會遭反噬。”
那人連連點頭:“師弟是個明白人,見識清楚,師兄我自嘆不如。”
不芥掌門繼續輕笑:“師兄笑話師弟了,若是他肯痛痛快快的交出伏魔化骨劍,我幫他也就幫了,沒甚麼大不了的。”
那人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