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上
嶠之高。”
被人抬著一步一步的向上,似是在攀援一座高峰,最後突
然一頓,給人放在地下。他不敢言語,靜以待變,過了半晌竟沒
人前來理睬。將裹在身上的被子稍稍推開,側目外望,黑漆漆
的甚麼也看不見,只聽得遠處似有波濤之聲,凝神靜聽,又聽
得風捲萬松,夾著清越悠長的銅鈴之聲。風勢越來越大,一陣
陣怒嘯而過,似覺所處之地有點搖晃,更是害怕,推開被頭,想
站起來看看,剛一動,黑暗中一個低沉的聲音喝道:“要性命的
就別動。”敢情監視著他的人守候已久,乾隆嚇得不敢動彈。
如此捱了良久,心頭思緒潮湧,風聲漸止,天色微明,乾隆
看出所處之所是一間小室,但爬得這麼高,難道這是高山之巔
的一所房屋?正在胡思亂想,忽聽得一陣唏哩呼嚕之聲,細細
聽去,原來是監守者正在吃麵,聽聲音是兩個人,大口咀嚼,吃
得十分香甜。他折騰了一夜,這時已感飢餓,面香一陣陣傳來,
不覺食慾大起。
過了一會,兩人面吃完了,一個人走過來,將滿滿一碗蝦
仁鱔糊面放在他頭邊地下,相距約有五尺,碗中插了一雙筷
子。乾隆尋思:“這是給我吃的麼?”不過這兩人既不說,肚中雖
餓,也不便開口尋問。只聽一人道:“這碗麵給你吃,裡面可沒
毒藥。”乾隆大喜,坐起身來正要去拿,忽然身上一陣微涼,忙
又睡倒,縮排被裡。原來昨夜玉如意服侍他安睡之時,已幫他
將上下衣服脫得精光,這時一絲不掛,怎能當著眾人前鑽出被
窩來拿面?
那人罵道:“他媽的,你怕毒,我吃給你看。”端起碗來,連
湯帶面,吃了個乾乾淨淨。乾隆見這人滿臉疤痕,容色嚴峻,甚
感懼怕,道:“我身上沒穿衣,請你給我拿一套衣服來。”他話中
雖加了個“請”字,但不脫呼來喝去的皇帝口吻。那人哼了一
聲,道:“老子沒空!”這人是鬼見愁十二郎石雙英,一副神情,
無人不怕。
乾隆登時氣往上衝,但想自己命在別人掌握之中,皇帝的
威嚴只得暫且收起,隔了半刻,說道:“你是紅花會的麼?我要
見你們姓陳的首領。”
石雙英冷冷的道:“咱們文四哥給你折磨得遍身是傷。總
舵主在請醫生給他治傷,沒功夫見你,等文四哥的傷勢痊癒了
再說。”乾隆暗想,等他傷愈,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不由得暗暗
著急。只聽得另一個喉音粗重、神態威猛的人道:“要是四哥的
傷治不好,歸了天,那隻好叫你抵命。”這人是鐵塔楊成協,這
話倒非威嚇,實是出自肺腑之言。乾隆無法搭腔,只得裝作沒
聽見。
只聽兩人一吹一唱,談了起來,痛罵滿洲韃子霸佔漢人江
山,官吏土豪,欺壓小民,說來句句怨毒,只把乾隆聽得驚心動
魄。到了午間,孟健雄和安健剛師兄弟來接班,兩人一面吃飯,
一面談論官府拷打良民的諸般毒刑,甚麼竹籤插指甲、烙鐵燒
屁股、夾棍、站籠,形容得淋漓盡致,最後孟健雄加上一句:“將
來咱們把這些貪官汙吏抓來,也教他們嚐嚐這些滋味。”安健
剛道:“第一要抓貪官的頭兒腦兒。插他的手指,燒他的屁股。”
這一天乾隆過得真是所謂度日如年,好容易捱到傍晚,換
班來的是常氏雙俠。這對兄弟先是悶聲不響的喝酒,後來酒意
三分,哥兒倆大談江湖上對付仇家的諸般慘毒掌故。甚麼黑虎
崗郝寨主當年失風被擒,後來去挖掉了捉拿他的趙知府的眼
珠;甚麼山西的白馬孫七為了替哥哥報仇,把仇人全家活埋;
甚麼彰德府鄭大胯子的師弟剪他邊割他靴子,和他相好勾搭
上了,他在師弟全身割了九九八十一刀。乾隆又餓又怕,想掩
上耳朵不聽,但話聲總是一句一句傳進耳來。兄弟倆興致也真
好,一直談到天明,“龜兒子”和“先人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