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寅時鬧起來的,說是沒鼻息了,剛開始施針都沒用,最後硬是撬開嘴塞進去了丸藥,又配合著施針才給救回來,老太太揪了半天的心,一直等到沒事這才去睡下。”玉珍也不瞞著蘇禮。
“唉,這可怎麼是好,難道真的都過不去年了?”蘇禮嘆口氣道,“今年家裡人難得的團圓,卻偏偏……”
“跟姑娘我也就是實話實說的,老太太昨晚兒說了,讓大夫盡力維持,只要能撐過姑娘大婚去,就算他大功一件了,哪裡還敢想過年。”玉珍壓低聲音湊近跟蘇禮說道。
“玉珍,你莫要忘了自己什麼身份,敢跟姑娘這樣拉拉扯扯,低聲耳語的,這房裡還有沒有規矩?”二人正說話呢,誰也沒想到那婆子竟是發作起來。
蘇禮這才扭頭看她,竟是個眼生不認識的。
“郭媽媽,因為尊敬您我叫您一聲媽媽,但卻也不是說我就比你低了哪兒去,我是什麼身份,我自己心裡有數,主子們心裡也有數便是了,上邊兒有老太太,這眼前兒的四姑娘也在,用得著你來教訓我?”玉珍豪不客氣地還嘴到。
其實她倆說話只是稍稍壓低了聲音,並算不得什麼耳語,而且還是蘇禮先壓低的,她只怕聲高吵醒了老太太,才把玉珍也帶了過去。那郭媽媽的意思蘇禮明白,她不是在指責玉珍跟自己耳語,而是在罵玉珍把正房的事情告訴蘇禮。
她卻也不想想,如果蘇禮和玉珍要互通訊息,用得著明知道在大廳裡有她這麼個閒雜人等在的情況下,還說的不亦樂乎嗎?
那婆子被玉珍一頂,惱的漲紅了臉,拍著大腿罵道:“有人生沒人養的小蹄子,尊卑都不分了,想當年我在老太太身邊兒做丫頭,那是何等風光,如今卻要受個小娼婦的氣!”
玉珍這回是真急了,抄起撣瓶內的撣子就朝那媽媽要衝過去,蘇禮忙招呼半夏上去搓住,好說歹說把玉珍勸到一旁的紗櫥內,蘇禮忍不住問:“那媽媽是什麼來頭,這真是好生的做派。”
“什麼來頭,就是個瘋婆子!”玉珍氣得抹眼淚道,“仗著自己男人以前救過大老爺,就不知道自己幾斤沉了,這回也不知是誰安排的補缺,竟把這個老貨補了過來。”
“別跟她一般見識便罷了!”蘇禮安慰玉珍道,“趕緊擦擦眼淚,別等會兒哭腫了給老太太瞧見。左右她這樣的,老太太也是不會喜歡的,指不定哪天就給打出去了!”
“多謝姑娘開解奴婢,奴婢真是沒出息,不過是這麼兩句話,明知道她那個老貨瘋魔,竟還吃心,真是給姑娘看笑話了。”幾句話說過,玉珍已經控制住情緒,有些不太好意地起身道。
“姐姐這麼說話就見外了,這些日子總來老太太這兒,我還不知道姐姐的人品習性不成,現在老太爺這般情況,老太太年紀也不輕了,你兩邊照拂這些天怕是都沒安心睡過一個覺,還被人那樣說道,泥人還有三分土性,更何況本就是她不對。”蘇禮勸慰過玉珍,便進去瞧老太爺。
屋內窗子緊閉,又掛著層疊的紗幔,即便這會兒外面已經天光大亮,裡頭卻還是昏影暗綽,空氣裡瀰漫著一股子中藥和薰香混合的氣味,本並不難聞,但卻讓蘇禮覺得其中泛著一種死氣,在昏暗的燭火和偶爾搖曳的紗幔的襯托下,更顯得像是在一步步走向死地。
床邊跪著在給老太爺捏腿的丫頭見蘇禮進屋,忙起身見禮後退到一旁,把位子讓給蘇禮。
蘇禮素日很少進來,都是在老太太那邊問幾句,即便是進來也都是跟在長輩的後面,遠遠地隔著紗幔瞧上一眼,也看不清什麼。這會兒卻是走到了床邊,兩三個月的功夫,原本壯實精神的一個男子,如今已經瘦骨嶙峋,臉上全是死灰之色,若不是胸膛有著微小的起伏,怕是都感覺不出他還活著。
“老太爺現在琮能喝得下東西嗎?”蘇禮問旁邊站著的丫頭。
“回姑娘的話,若是大夫來給施針,勉強能喂下兩三口參湯。”
雖說跟這個祖父毫無感情可言,甚至都沒有什麼接觸,不過見到這副模樣,蘇禮也還是在心裡感慨了一聲世事無常,便起身出了暖閣,覺得那種藥和薰香的混合味道越來越厚重,自己再呆下去就要窒息了。
接下來的兩天,也許是因為宮裡剛賞的續命藥丸效果不錯,老太爺的病情出乎意料地穩定起來,轉眼就到了蘇禮大婚的前一天,天還沒亮,三房的上下就已經全都起來了,下人們將院子裡的積雪打掃乾淨,一百二十八招的嫁妝滿登登地擺了滿院子,蘇祈一大早就跑了過來,指揮得下人們亂作一團。蘇禮在廊下倚著柱子瞧著他笑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