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聲音,體形,骨骼……還有露出的喉結上那隨著時間逐漸淡化的傷疤。
他怎麼可能認不出來是誰。
幾乎是一瞬間,他的心跳就快開始瘋狂加速,像最原始的緊張壓迫與畏懼。
「燎哥?」旁邊的人有些莫名地看了一眼突然站定的周燎,「你要不要袋子?」
過了十幾秒,周燎才像是從被扼住喉嚨的窒息感裡走出來,他搖了搖頭,再開口時語氣都有些不穩:「不要。」
秦湛沒說話,只是點了結算介面,等面前的人掃完,便將煙、汽水和保險套推給了他。
從自動門出去的時候,旁邊的人又看了一眼收銀的人。
「我感覺有點眼熟呢。」
「誰?」陳羨在外面抽菸,隨後接過了對方買的飲料,「謝了。」
「沒,我說那收銀的有點眼熟。」
陳羨瞟了一眼,穿著灰色的工作服,帽子和口罩都遮得差不多了,除了很高大以外,啥也看不出來。不過他也有一種熟悉感,又陌生又熟悉,太飄渺了,像是錯覺。
「認錯了吧,你圈子裡哪去找會收銀的。」
「也是。」
「怎麼不說話?」陳羨看了一眼周燎。
周燎像是突然回過了神,隨後把買的保險套丟給了陳羨,從包裡摸出了剛買的煙。
「謝了。」陳羨把那兩盒揣進了自己兜裡。
周燎就著煙深吸了一口氣:「附近有沒有衛生間?」
「有啊,這不路牌標著嗎?就這巷子裡直走,估計有點髒。」陳羨給他指了一下。
「小秦,我來收銀吧,你幫我把後面那包垃圾扔一下,我都打包好了,太重了我腰不好。」一個白了半個頭的阿姨從工作間走了出來,她在這邊夜班上了很久,一張臉笑起來皺巴巴的,一看就是勞苦了大半輩子的人。
秦湛點了下頭。
「謝謝你啊小秦。」
工作間裡全是貨物,旁邊貼著值班表,一大包黑色的垃圾就放在那,被阿姨打包得很好。秦湛擰起來便推開門往後面走,垃圾桶在巷子裡後面的停車場,他剛放下,旁邊背著紙板的老人就顫巍巍地伸出手想來翻找。
秦湛背過身,隨後便往衛生間走去。
嘩嘩的流水在寂靜狹小的空間裡響起,這個公共衛生間只有兩格,時不時就能聞到從裡面飄出來的煙味。
過了一會兒,背後的門突然開啟了,周燎剛用煙平復下的情緒,在從裡面走出來看到鏡子裡的人時,一瞬間又變得分崩瓦解。
秦湛關上水抬起了頭,因為帽簷的遮擋,眼神顯得晦暗不明,看不真切。
但周燎卻無比的確認,這一秒他們對視了。
只是和自己不一樣的是,對方沒有任何反應,就像並不認識自己那樣,很快就冷淡地側過身往門那邊走去。周燎看著他的背影,捏緊了拳頭,指甲陷進肉裡,幾乎快把手給掐爛。
明明吃過了藥,可在這一刻卻依然頭痛欲裂,在如此的近距離,只有兩個人的空間裡,強烈的撕扯感讓他幾乎喘不上氣。
一邊是厭惡噁心痛恨著的過去,而另一邊卻是不由自主地臣服屈從和思念。
他們像瘋狂滋生的藤蔓,邊緣尖銳的刺沿著他的大腦劃開,血淋淋的模糊了自己的視線。
過去的那些,在這一刻就像是陳舊的夢,變成了模糊的錄影帶,逐漸褪色到仿若消失了一般。
「周燎??你怎麼上了這麼久?」
陳羨見半天沒認出來,怕他出事,結果一找過來就看見人捂著心臟,呼吸急促的樣子。從今天去學校起,周燎就一下變得開始有些反常,發病的次數比過往幾周加起來都多。
他走進來順了順周燎的背,然後順著對方死死盯著的地方望了過去,前面只有一個男人的背影。
好像是方才收銀的,在夜幕下顯得高大寂寥。
「你認識他?誰啊?」陳羨皺了皺眉,不覺得周燎會認識一個收銀的。
只是周燎沒有說話,他捂著胸口,那一處時不時發炎陣痛的地方,到現在扯著心臟,尖銳的痛楚麻痺著神經。
過了一會兒周燎突然轉過身一拳砸在了洗手檯上,把還盯著前方看的陳羨嚇了一大跳。
他過去傷害過秦湛,可秦湛也把他毀了,現在憑什麼僅僅是普通的見面就被上上枷鎖的是自己,憑什麼秦湛裝作不認識,安然無恙地走出了這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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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下班了小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