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抬起了頭,然後,他剛好看見那有著漂亮容顏的婦人帶著同樣漂亮的笑容說了自己的名字。
“慕容非。”婦人帶著嘲諷的念著,然後,她手上用力,溫柔卻堅定的把靠著自己的孩子推開。
門砰的一聲被撞開,兩個五大三粗下人打扮的漢子蠻橫的衝進屋裡。
慕容非的身子抖得越發厲害,因為那衝進屋子裡的男人,還因為從婦人手上傳來的那不大,卻無法抗拒的力道。
推開了慕容非,婦人僅僅淡漠的掃了一眼衝進來的兩人,便徑自轉身,走向屋內。
裙襬迤邐,繁花滿地。
似乎對婦人有所畏懼,那蠻橫衝進來的兩人也並不打擾離去的婦人,只一把拽住慕容非的胳膊,一邊大聲呵斥一邊把人往外拖。
孩童小小的缺乏營養的身軀顯然無法和成年壯漢相比,輕易就被拖拽到地上,慕容非一路磕碰著,只得用手護住頭臉,儘量降低撞到傢俱時的傷害和痛楚。
憤怒的斥罵聲夾雜乒乒乓乓的碰撞聲,一起交織成一場並不太悅耳的樂曲。在這道樂曲之中,慕容非並不多在意拖著自己的人的喝罵,也並不多在意自己身上的痛楚,他只是看著地面,看著那一地的繁花遠去,直至消失。
慕容非護著頭臉的手忽然握緊。
他不明白什麼是雜種,也不明白為什麼雜種會被打。慕容非想著。可是,他忘記告訴自己母親了,他其實知道……
……知道什麼是恨,什麼是錯誤。
“砰!”倏然一聲,卻是慕容非的額頭重重的磕到了桌腳。
悶哼一聲,慕容非眯了眯眼,一縷鮮紅滲出,順著他的額頭滑下,蜿蜒爬入他的眼睛,讓那墨黑的眸子染了一層薄薄的血色。
……
……
“混賬!”隨著一聲叱罵,青花茶盞被重重的擱在紅木小几上,發出老大的響聲。
慕容非麻木的跪在廳中。
這種情景,在這一年之中已經有過很多次了,多得能讓一個五歲的孩子就算知道接下去會有什麼樣的痛楚也懶得多抬一下眼。
這次是因為什麼事呢?跪在底下的慕容非默默想著。
第一次是打破了一個花瓶,第二次是沒有把整堆的柴禾劈完,第三次是請安遲到了一會兒,第四次是有外人多問了他的衣衫一句,第五次,第六次……
這次呢,是什麼?慕容非斂下眼,他安靜的盯著自己雙膝之前的那一方青磚,沉默的聽著主位上那個衣著華貴——他該叫之為大娘——婦人的極盡尖酸刻薄的斥責。
斥責持續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在慕容非的雙膝開始麻木之時,慕容夫人終於停下了那能讓街邊最潑辣的悍婦為之臉紅的話語。
輕蔑的看了跪在地上,低垂著頭的慕容非一眼,慕容夫人站起身,輕飄飄的丟下一句‘去祖宗祠堂跪兩個時辰,然後把西園柴房的柴都砍了’後,便帶著一眾的侍女離去。
去祖宗祠堂跪兩個時辰,然後把西園柴房的柴都砍了。
沒有為自己申辯一句,也不在乎那位高貴的婦人在訓斥自己的間隙到底有沒有給出理由,慕容非只站起身,打算揉揉跪疼的膝蓋。
不過那被慕容夫人派來監視慕容非的粗壯小廝顯然沒有讓慕容非放鬆的打算。一見慕容非站起身,那人便開始大聲呼喝,同時拽了慕容非的手臂,往外拉扯。
乖乖的鬆了手,慕容非也不吭聲,只任由對方把自己拉扯出去。
跪祠堂其實並不算一個多厲害的處罰,甚至慕容家的嫡出公子都跪過。
不過慕容非的跪法和那位嫡出的公子有些不同。
那位嫡出公子若跪,則必定是跪在軟墊之上,身子左右晃動,時間久了還會有小廝偷偷送來吃食。而慕容非要跪,則必定是跪在冰冷的地板之上,而且必須跪直了,稍有異動便會被旁邊虎視眈眈的下人抽上一次竹條,若敢再動,那便繼續抽,直至再不動彈為止——在一年前第一次跪祠堂的時候,慕容非便因無法忍受疼痛,而被抽得陷入了昏迷。至於現在……
現在,慕容非已經能做到面不改色的任由特意開了口的竹條在自己身上留下一條條青紫痕跡了。
在祖宗面前跪滿兩個時辰後,慕容非帶著一身青紫,拖著如被針刺般的小腿來到了西園——那裡,還有足夠多的成年人一天也砍不完的柴禾等著他。
“咄!——”
“咄!——”
“咄!——”
慕容府中,西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