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敏策全身使不出一點力氣,費力的眨了眨眼睛,冷漠頹廢的眼睛裡第一次流露出了生氣。
從沒有想過活著的意義,總是對於生命有太多的漠視。季敏策只知道記事以來,生活裡除了那個濃妝豔抹的媽媽和那群總是帶著猥瑣的笑容出現的嫖客們,就是暗無天日的小房間。那個充斥著腐爛和髒髒的小房間,瀰漫著女人劣質的香水味和男人令人作嘔的汗臭味,長年累月,經久不散。
每次送走那些男人,收到了一些錢,媽媽總是在第一時間衝到第四區的小酒館旁邊向一個獨眼的中年男子買白粉,然後會迫不及待的護著那一小包手掌大的白粉躲進旁邊的小巷子裡開始吸起來。從來不管季敏策的死活,他甚至好幾天吃不上一小塊麵包。
有時候拉不到男人,媽媽就會發怒,沒有男人就沒有錢,沒有錢就買不起白粉。往往年幼的季敏策就成了最現成的發洩物件,那些火紅的菸頭留下的燙傷疤痕,一直到他成年之後才漸漸消退了一點。
終年非人的虐待下,季敏策終於忍受不了,在他13歲那年的一個夏日的夜晚,媽媽剛剛吸了一大包白粉正歪著頭倒在那張丟滿髒衣服的小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著,他小心翼翼的偷了抽屜裡最後10法郎,順手還把一個一直嚴禁自己開啟的牛皮帶一起拿走了。
不知道媽媽醒來之後會是怎樣的憤怒,從家所在的小區一出來,自由的欣喜和對前路的恐懼幾乎將季敏策幼小的心靈摧殘殆盡。
從未想過這樣的自己,這樣不堪的一生還能見到這樣美麗的眼睛。季敏策咬著牙坐起來,看著陽光下的女孩子。
女孩子年紀似乎和自己差不多,斜揹著一隻書包,渾身洋溢著濃濃的書卷氣,突然感覺臉上熱了熱,心跳不自主的加快起來,隱約間又有莫名的自卑感氾濫,五味雜陳。
“需要看醫生嗎?”女孩子矮下身,用紙巾輕輕擦去季敏策嘴角的鮮血,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季敏策慌亂的不敢動彈。鮮血拭去之後,意外的露出原本白皙的下巴,女孩子怔了怔:“你其實長得很好看吧?”
季敏策羞赧的別開頭。好看這個詞太珍貴,不是像他這樣卑賤的人用得起的。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之後,一個清秀的男孩子喘著粗氣在女孩子身邊站住抱怨道:“言之溪,你能不能提前跟我打個招呼?醫學院的課逃不得的啊。你想讓我被那個老頭子用手術刀扎死嗎?”
言之溪聳聳肩,將男孩子拉到季敏策跟前:“好了,未來的陸大醫師,那能不能展現一下你的妙手回春之術讓我開開眼界?”
陸揚一低頭季敏策狼狽的樣子,皺了皺眉頭:“這又是什麼啊?”
言之溪伸手將季敏策扶起來,指了指他鮮血淋漓的右手:“他受傷了,醫者父母心。而且,他是我新交的朋友。”
季敏策渾身一震,幾乎不敢置信的轉頭看著言之溪。他沒有過朋友,也不知道有朋友會怎麼樣,可是他只知道眼前這個女孩子眼裡沒有一點嫌棄自己的意思,她美麗的臉上掛著最純真的笑,她的心亦是最善良的。
“朋友?”陸揚顯然不相信,捏著鼻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開玩笑。”
“是真的。”言之溪轉身面對著季敏策,嘴邊噙著一抹暖暖的笑:“對了,你叫什麼?”
季敏策的喉嚨有些乾澀,瞪著眼睛看了半天才低聲吐出自己的名字:“Diable。”
言之溪輕輕擺了擺手:“這個名字不好。你應該是陽光的。Changer,怎麼樣?中文意思是改變。我希望你從今天起,變得乾淨,變得陽光,變得愛笑。我喜歡笑臉。”
Changer。
她說改變,她為他取了這樣一個名字。
季敏策微微彎起嘴角露出雪白的牙齒。這是他第一次對人笑:“好,我就叫Changer。”
那天之後,言之溪就將季敏策帶到自己在法國的別墅,讓他梳洗,為他換上乾淨好看的衣服,修剪了凌亂的長髮。當季敏策重新出現的時候,陸揚幾乎不敢置信自己現在看到的男人就是白天歪在路邊奄奄一息的流浪漢。
白皙的面板終於露出了他本來的面貌。黑色短髮露出他光潔飽滿的額頭,美麗的眼睛透露出暖暖而放鬆的神情,筆挺的鼻樑下是淡淡微笑著的嘴唇。合身的白色襯衫下是一雙筆直修長的腿,他的全身沒有一絲贅肉,纖瘦卻不失健壯,原本頹廢著而彎著的腰現在挺直起來,顯示出傲人的身高。
陸揚張著嘴巴繞著季敏策前前後後繞了不下十圈,險些把下巴都驚掉